待众人犹自沉浸在天降巨石的骇然中,未及反应,那庞然巨石竟猛地从内部崩裂开来!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空间本身被强行撕开的撕裂声。碎石并未四溅,而是在脱离主体的瞬间,便如同被无形之力吞噬般,化作缕缕黑烟消散。
紧接着,一道约三丈有余的漆黑身影,自裂石中心缓缓站起。其姿态,诡异地兼具了雏鸟破壳而出的稚拙与某种古老邪物的降诞仪式感。它巍然矗立,轮廓近似人形,却绝非世间任何已知的生灵。通体不见皮肤,唯有如浓稠沥青般不断蠕动、流淌的漆黑液体覆盖全身,偶尔滴落几滴,却在触及地面前便悄然气化,只留下一缕刺骨的阴寒。
它的头部只是一个光滑的、没有五官的椭圆形隆起,仿佛工匠随手捏塑的泥胚,尚未雕琢便已弃置,予人一种空洞而死寂的恐怖。然而,其右手中紧握的一柄由同种黑色液体幻化而成的宽刃巨剑,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实质威压,剑身表面黑液翻滚,似有无数怨魂在其中沉浮哀嚎。
几乎在这诡物现身的同一刹那,在场五位修为已达凝元境的强者瞳孔骤缩,无需言语,身形已本能地错开,结成一道无形的防御阵势,真元暗涌,如临大敌!空气中弥漫开浓重的警惕与肃杀之意。
霍凌山反应最为迅疾,他面色沉凝如水,宽厚的身形如一座铁塔,瞬间向前踏出一步,精准地将尚在震惊中的霍宗和风少正牢牢护在身后。他周身隐有赤色罡气流转,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随时准备应对不测。
风少正怔怔地望着那诡异的黑色人形,只觉得一股寒意自脚底直冲天灵盖。眼前这噩梦般的景象,竟与他连日来纠缠不休的梦境离奇地重叠在一起!那无声的压迫感,那纯粹的黑暗,那令人灵魂战栗的气息……一个深植于恐惧深处的名字,不受控制地从他微微颤抖的唇间逸出:“蚀影……”
声音虽轻若蚊蚋,但近在咫尺的霍凌山耳朵微动,眼神余光迅速扫过风少正的脸庞。
“蚀影?”
他心中剧震,这名字闻所未闻,却带着一种不祥的预兆。就在霍凌山心念电转之际!
那由粘稠黑液构成的诡物,平滑的胸腔部位毫无征兆地猛然向两侧裂开,一道竖直的缝隙迅速扩大,仿佛一张无声咆哮的巨口。而在那裂隙深处,并非内脏或骨骼,赫然是一只完全睁开的眼睛!
那竖瞳巨大、冰冷,瞳孔并非圆形,而是一道深邃的黑暗裂隙,其中仿佛蕴藏着旋转的星空,又或是通往无尽虚空的隧道。它漠然地“扫视”着在场众人,没有情感,没有意志,只有一种俯瞰蝼蚁般的、纯粹的虚无与死寂。
被那只冰冷竖瞳凝视的寒意尚未散去,那蚀影诡物便像是接收到了某种无声的指令,它那由流动黑液构成的右臂猛地扬起,那柄宽刃巨剑随之划出一道吞噬光线的黑暗轨迹,并非直接冲向霍凌山,而是隔空朝着他的方向悍然斩落!
动作带着一种初生婴儿般的僵硬与不协调,仿佛在笨拙地挥动一件过于沉重的玩具。然而,其威力却骇人听闻——一道凝练的黑色剑气离剑而出,无声无息,却带着湮灭一切的气息,贴着地面呼啸而去。剑气所过之处,大地被犁开深深的沟壑,路径上那些本就摇摇欲坠的房屋残骸,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拍中,不是崩碎,而是瞬间“溶解”、化作齑粉,被剑气裹挟着,形成一道混杂着碎石与黑暗能量的恐怖洪流,直扑霍凌山!
“来得好!”霍凌山面对这骇人攻势,却是不退反进,口中发出一声沉喝。他周身赤红如烈焰般沸腾,右掌猛地向前一拍!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凝练到极致的磅礴灵元汹涌而出,化作一只凝实的赤红色巨掌虚影,掌心纹理分明,带着熔岩般的灼热气息,悍然撞上了那道黑暗剑气洪流。
“轰——!”
两股力量猛烈撞击,却没有想象中的僵持。赤红巨掌以摧枯拉朽之势,瞬间便将那看似凶猛的黑暗剑气连同其裹挟的废墟杂物拍得粉碎!黑气在灼热的罡风中被蒸发、驱散,发出“嗤嗤”的异响,最终消弭于无形。霍凌山身形稳如磐石,甚至连衣角都未曾剧烈飘动。
这一幕,让原本神经紧绷的堡主和另外几位凝元境修士不由得神色一松。
“呼……虚张声势!”一位手持双钩的凝元境修士轻吐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不易察觉的轻蔑,“看来这怪物只是样子骇人,力量却还未……”
“不错,这剑气看似凶猛,实则散而不凝,被霍兄如此轻易化解,看来我等是高估它了。”另一位凝元境修士也接口道,开始暗自调息,准备接下来的围攻。
堡主虽然没有说话,但紧握剑柄的手也微微松了松,剑身上灼热的日轮之光稍稍收敛了几分。显然,霍凌山这举重若轻的一掌,极大程度上缓解了他们对这未知诡物的恐惧。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霍凌山,脸上却没有任何轻松之色,反而变得更加凝重,甚至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前所未有的惊疑。
不对劲!
他比任何人都清晰地感受到,在自己拍散那道剑气的瞬间,源自那蚀影诡物的威胁感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变得愈发浓烈、愈发纯粹!那是一种冰冷的、毫无生机的锁定感,仿佛他刚才化解攻击的行为,非但不是威慑,反而像是一块磨刀石,帮助这诡物更快地“熟悉”了自身的力量的运用方式。
那诡物胸腔中央的竖瞳,依旧漠然地“盯”着霍凌山,瞳孔深处的黑暗似乎旋转得更快了。它那由黑液构成的身躯,流动得似乎比刚才顺畅了一丝,右手中巨剑的形态也似乎更加凝实、轮廓更加清晰。它就像一块贪婪的海绵,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吸收着刚才那次交锋中的“信息”,并飞速调整、进化!
霍凌山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更加粘稠、阴寒,那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峦,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和肩头。这诡物,绝非他们最初判断的那般简单!它的恐怖,不在于初始力量的强弱,而在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成长性!
“诸位,切莫大意!”霍凌山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示,传入身后众人耳中,“这东西……正在变强!”
霍凌山警示的话语尚在空气中回荡,那蚀影诡物已再次发动攻击,动作衔接之快,远超众人反应!
它竟是将手中那柄由诡异黑液凝聚的宽刃巨剑,如同投掷标枪般,猛地掷向霍凌山!巨剑离手,并未带起破空之声,反而像是撕裂了光线,拖曳出一道扭曲的黑暗轨迹,瞬间即至!
“哼!”霍凌山虽惊不乱,他早有防备,周身赤红神元汹涌澎湃,瞬息间在身前凝聚成一面厚重无比的赤红色矩形盾牌。这盾牌并非纯粹能量构成,其上古朴厚重的质感宛若实质,盾面之上,更有无数玄奥晦涩的暗金色碑文浮现、流转,散发出坚不可摧、万法不侵的磅礴气息——“九碑护元盾”!
“铛——!!!”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洪钟大吕被巨锤敲响的爆鸣炸开!黑色巨剑的剑尖狠狠撞击在碑文盾牌的中心,激荡起的音波如同实质的涟漪般扩散开来,离得稍近的一些武者只觉耳膜刺痛,气血翻腾。
巨剑并未穿透碑文盾牌,而是如同楔子般,死死“钉”在了盾面之上,剑身震颤,其上的黑色液体疯狂蠕动,试图侵蚀那流转的碑文,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然而,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惊天动地的撞击吸引的刹那,那掷出巨剑的蚀影诡物,其本体却如同鬼魅般凭空消失!下一瞬,它已借助巨剑与盾牌碰撞的掩护,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极速,突兀地出现在了霍凌山的正前方!
它那没有五官的面部“注视”着近在咫尺的霍凌山,侧身,右手精准地握住了尚在震颤的巨剑剑柄,动作流畅得仿佛经过千锤百炼。而它的左腿,如同一条蓄势已久的黑色毒蟒,悄无声息却又快如闪电般,猛地向霍凌山的腹部踹去!
这一记踢击,角度刁钻,时机狠辣,完全不像一个“初生”怪物所能使出!
“不好!”霍凌山瞳孔急缩!他的身后,就是霍宗和风少正!
他若闪避,这诡谲莫测的一脚以及那可能随之而来的后续攻击,必将毫无保留地倾泻在身后两人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电光石火之间,霍凌山做出了决断。他猛地一咬牙,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竟是不闪不避!只见他左脚向后猛地一踏,坚硬的地面瞬间龟裂凹陷,强行稳住身形。同时,他分心二用,一部分精纯灵力自他体内涌出,化作一道柔和的赤色光罩,将身后的霍宗与风少正牢牢护住。
而他自己,则将剩余的神元疯狂灌注于碑文护盾,肌肉紧绷如铁,硬生生要以凝元境的强横精魄,硬接对方的攻击!
“嘭!”
一声沉闷如雷般的巨响传来!
霍凌山身躯剧烈一震,脸色瞬间涨红,又转为煞白。他硬生生钉在原地,半步未退,宛如一座真正的山岳,将所有的冲击力都承受了下来。他身后的霍宗和风少正,只感到一股狂风掠过,护体光罩荡漾起剧烈涟漪,却并未受到实质冲击。
然而,力量不会凭空消失。那股无法被完全化解的恐怖劲力,以霍凌山的身体为媒介,化作一道无形的毁灭冲击波,呈扇形向他身后汹涌扩散!
“轰隆隆——!!”
只见霍凌山身后百余丈内的区域,那些尚且完好的民居、店铺、阁楼,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毁灭巨掌抹过,在一连串令人心悸的崩塌声中,纷纷化作齑粉!砖瓦木石不是碎裂,而是直接被震成了最细微的尘埃,瞬间形成一片弥漫的废墟地带!唯有霍宗与风少正所立之处,因有霍凌山灵力的庇护,宛若暴风眼中的孤岛,完好无损。
“噗——!”
硬扛下这足以崩山裂石的一击,霍凌山再也压制不住翻腾的气血,一口滚烫的鲜血猛地喷出。他单手死死捂住传来剧痛、仿佛内脏都已被震裂的腹部,身形微微晃动,气息瞬间萎靡了大半。而他身前那面坚不可摧的“九碑护元盾”,也因神元剧烈消耗,变得明灭不定,其上流转的碑文迅速黯淡,仿佛随时都会溃散。
仅仅一次交锋,这位强大的凝元境强者,便已受了不轻的内伤!蚀影诡物的恐怖与战斗智慧,令所有目睹之人,从心底升起一股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