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柱之内,瞬间被清空,变得无比洁净、安宁。而光柱之外,那些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鬼影,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虽然依旧贪婪地环绕着,发出不甘的嘶嘶声,却不敢再越雷池一步,只是用它们空洞而恶毒的眼神,死死地盯住光柱内的三人,如同盯着被困在透明琥珀中的猎物。
“这……这是……”千城景陆最先感受到自身的变化。他背上那几道被鬼影利爪撕裂、正不断散发着阴寒蚀骨之气的乌黑伤口,在月华之力的照耀下,竟如同被温暖的泉水洗涤,阴蚀能量迅速消融退散,伤口的颜色也由乌黑转为正常的红肿,虽然依旧疼痛,但那股侵蚀生机的可怕感觉已然消失!更令他震惊的是,方才苦战几乎消耗殆尽的灵力,此刻竟如同干涸的河床得到了春雨滋润,正在以一种清晰可感的速度缓缓恢复!
千城景渊没有急于感受自身,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地上那几片已经失去光泽、变得如同普通碎玉般的珍珠残片上,瞳孔剧烈收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与极度的痛惜,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猛地抬头看向胤轩:
“胤轩!你……你刚才用的,难道是……‘月落珠’?!”
千城胤轩迎着兄长震惊而复杂的目光,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没有否认,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什么?!月落珠?!”一旁的千城景陆听到这三个字,几乎跳了起来,比刚才死里逃生还要惊骇,“胤轩!你疯了?!你怎么会有……你怎么能把它用在这里?!”
千城景渊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翻江倒海的心情,语气沉痛地说道:“胤轩!你可知道‘月落珠’对千城家意味着什么?你……你竟然……”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惋惜与不解,如此珍贵的、可能关乎一个狼族天才未来道途的至宝,竟然就这样被使用?
“月落珠”乃是狼族至宝“衔月树”的果实,其内蕴含的至精至纯的月华之力,与狼族血脉乃是天作之合,是激发血脉潜能、突破修行壁垒的无上圣物!传闻衔月树一千年方能凝结三颗果实!千城家老祖正是因为年轻时偶然得到一棵衔月树幼苗并培育万年时光,方才使得千城一族成为狼族的至高一族。现在即便是千城家族长,要动用一颗也需经过长老会合议,唯有为家族立下赫赫功劳之辈,方有资格被赐予一颗,以期在冲击凝元境,乃至凝元境后期的关键瓶颈时,增添一份无可替代的保障!
千城胤轩听着兄长的话,脸上并没有出现后悔的神色,反而在最初的紧绷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平静。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向两位兄长,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打在景渊和景陆的心上:
“我知道。我知道月落珠很珍贵,知道它关乎血脉,关乎破境,甚至关乎到我的未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景陆背上正在愈合的伤口,又看向景渊脸上尚未散去的疲惫与担忧,语气变得更加坚决:
“但是,在我眼中,任何宝物的价值,都远远比不上两位兄长的性命!宝物再好,终究是死物,可以再寻,再等。但若是兄长们为了护我而有何闪失,我千城胤轩,此生此世,绝不会原谅自己!”
他稚气未脱的脸上,此刻却流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若是需要用这身外之物,换来兄长们的平安,莫说是一颗月落珠,就是十颗、百颗,我千城胤轩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少年的话语,在寂静的银色光柱内回荡,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担当与炽热的情感。
千城景渊和千城景陆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竟无言以对。景渊眼中复杂的痛惜渐渐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动容,而景陆则别过脸去,用力眨了眨有些发涩的眼睛,心中暖流涌动,之前所有的担忧和牺牲,在这一刻仿佛都得到了最珍贵的回报。
景渊重重地叹了口气,不再纠结于月落珠的损失。他深深看了胤轩一眼,那眼神中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种坚实的认可。他抬手,用力拍了拍胤轩尚且单薄却已显坚韧的肩膀,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但细听之下,却比平时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和与决意:
“罢了……事已如此,再痛惜也是无用。这份情,我和景陆记下了,就当是兄长们今日借了你的大光。” 他目光扫过周围稳定而恢宏的银色光柱,判断道:“这道由月落珠精华凝聚的光柱,蕴含的月华之力极为精纯磅礴,支撑我们安然度过这一夜应当无虞。但日出之时,月华之力与朝阳精气交替,此光柱必会消散。”
他转向两位弟弟,声音清晰而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指挥意味:“所以,今夜是我们恢复乃至提升的关键。绝不能浪费这千金难换的机会!景陆,你伤势最重,集中引导月华修复伤体,祛除残存的阴煞之气。胤轩,你修为尚浅,切莫贪多,以温和引导为主,固本培元,夯实根基便是最大收获。我们需全力运转功法,尽可能吸收、炼化这月华之力,蕴养己身!”
“明白!” 千城景陆和千城胤轩齐声应道。到了此刻,任何言语都是多余,唯有行动才能在这危机重重的墟界内取得一线生机。
三人不再多言,甚至不再去看光柱外那些徘徊不去、面目狰狞的鬼影。他们迅速在光柱中心寻了位置,呈三角之势盘膝坐下,各自手捏法诀,闭上了双目。
顷刻间,三股虽强弱不同,但同出一源、带着狼族特有苍茫气息的灵力波动,自三人身上隐隐散发出来。
光柱之内,一片宁静,只有三人均匀而深沉的呼吸声,以及那磅礴月华之力流动时带来的、如同微风拂过月下森林般的静谧感。银色的光柱如同一个巨大的保护茧,将一切危险与污秽隔绝在外,内部只有最纯粹的能量流动和生命力的复苏与成长。
光柱之外,万鬼嘶嚎却难以寸进,只能贪婪而焦躁地环绕游弋,将那银色的光茧衬托得如同黑暗绝望的墟界中,唯一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净土。
时间,在这奇异的对峙与静谧的修炼中,悄然流逝。夜空中那轮模糊的残月,似乎也因地面这道冲霄而起的精纯月华而显得明亮了几分。
当黎明即将来临,月落珠所化的银色光柱果然如千城景渊所预料的那般,开始微微波动,原本凝实如柱的光芒逐渐变得稀薄、透明,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光芒内蕴的月华之力正飞速消散于天地之间。
光柱之内,千城景渊与千城景陆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两人眼中精光内蕴,神完气足,不仅一夜的消耗尽数恢复,连月余来征战、探索所积累的些许暗伤和陈旧淤塞,也在那至纯月华的洗涤滋养下荡然无存。他们的状态,可谓达到了进入墟界以来的巅峰。
然而,他们的目光立刻被身旁的千城胤轩吸引了过去。
胤轩依旧紧闭双目,盘膝而坐,仿佛对外界时光流逝毫无所觉。淡淡的银色光华并未随着光柱的消散而黯淡,依旧在他皮肤之下流转不息,更奇妙的是,这层莹莹银光竟与从天边渗入墟界、愈发清晰的朝阳金红色光华产生了玄妙的呼应。
银光清冷,朱华温暖,两种截然不同的光辉在胤轩身上交织、流淌,非但没有冲突,反而如同阴阳交汇,形成了一种和谐而充满生机的光晕,将他笼罩其中。他呼吸平稳悠长,一呼一吸间,仿佛不是在吞吐空气,而是在汲取着这黎明时分天地间最本源的一丝阴阳交替的灵机。
千城景陆按捺住体内澎湃的力量,压低声音,难掩惊异与期待:“大哥,你看胤轩这……周身光华自敛,与朝阳共辉,这是要突破的征兆?可这异象,似乎与寻常炼体境突破到聚气境大不相同。”
千城景渊面色凝重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欣慰,他目光锐利,紧紧盯着胤轩周身那奇异的光华流转,沉声道:“不错,他确实处在突破的关键时刻,而且……这恐怕并非简单的灵力积累突破。月落珠的精纯月华之力,最是契合我族血脉,胤轩年纪尚轻,根基纯净,此番机缘,怕是直接引动了他血脉深处的某种潜力,这是血脉与修为的共同升华!”
他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声音虽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景陆,你守东方,我守西方。胤轩此刻心神已完全沉入体内,对外界毫无防备,正是最脆弱的时候。这墟界诡异莫测,虽暂无敌踪,但绝不可掉以轻心。你我二人需全力为他护法,在他醒来之前,便是有一只鬼影靠近,也要立刻诛灭,切不可让任何事物打扰到他分毫!”
“明白!”千城景陆重重点头,脸上再无平日的跳脱,只有属于兄长的沉稳与守护之意。
千城胤轩沐浴在金银交织的光晕中,如同一个正在孕育新生的光茧,进行着至关重要的蜕变。而一东一西,两位兄长如同最忠诚的守护神,屏息凝神,为他隔绝出了一方绝对安全的净土。
就在这万籁俱寂、唯有晨曦微光与胤轩身上奇异光华流淌的时刻,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明显恶意的窸窣声,打破了这份凝重的宁静。
声音来自石殿残垣外侧,那片在晨光中摇曳着枯黄草穗的草丛。只见草丛剧烈晃动,并非风吹,而是被强行拨开。紧接着,三道纤瘦、动作带着几分鬼祟与敏捷的身影,从中钻了出来,恰好站在了千城景陆警戒的东方位前方。
为首一人,正是之前有过冲突的郝家子弟——郝连。他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与讥讽,目光先是扫过地上已然彻底黯淡、与普通碎石无异的月落珠残片,又掠过如临大敌的千城景陆和沉稳如山却气息凛然的千城景渊,最后定格在依旧闭目盘坐、周身光华流转的千城胤轩身上。
郝连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恶意的弧度,声音尖细刺耳,打破了清晨的寂静:“啧啧啧,昨夜这边银光冲天,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宝物出世。”他拖长了音调,语气中的嘲弄几乎要溢出来,“没想到倒是被你们得了先。交出宝物,饶你们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