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月隐星稀。独龙岗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匍匐在苍茫大地之上。祝家庄内,灯火稀疏,除了庄墙之上巡逻庄客手中火把摇曳的光芒,以及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便是一片死寂。然而,在这片寂静之下,却暗流汹涌。
庄外密林深处,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汇聚。正是先行潜入的西门吹雪、韦一笑、向问天三人。他们早已凭借超凡的轻功和身法,避开了庄外明岗暗哨,潜至庄墙之下。
西门吹雪一袭白衣,在暗夜中显得格外醒目,却又诡异地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仿佛他本身就是这黑暗的一部分,冰冷、纯粹。他怀抱长剑,目光平静地扫过高达三丈的庄墙,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韦一笑身形干瘦,穿着一身紧身夜行衣,如同蝙蝠般贴在墙角的阴影里,低声道:“西门先生,向兄弟,庄墙巡逻每半柱香一队,间隔约三十息。东北角那座箭楼视野最好,但下方有个排水暗渠,年久失修,或可潜入。”他轻功绝世,早已将庄墙外围的警戒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向问天身材魁梧,作江湖豪客打扮,此刻也收敛了气息,沉声道:“根据戴宗兄弟之前的情报和杨雄兄弟的讲述,石秀兄弟最可能被关在后山石牢。那地方靠近悬崖,守卫森严,有栾廷玉的亲信把守。”
西门吹雪微微颔首,惜字如金:“走。”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如一片雪花般飘起,脚尖在粗糙的墙面上轻轻一点,便已跃上墙头,整个过程无声无息。韦一笑和向问天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叹,随即也各展身形,如两道青烟般紧随而上。
三人顺利潜入庄内,借着房屋、树木的阴影快速移动。庄内道路错综复杂,盘陀路名不虚传,若非韦一笑事先做了标记,极易迷失方向。他们避开几队巡夜的庄丁,朝着后山方向潜行。
越靠近后山,气氛越发肃杀。沿途明哨、暗桩明显增多,甚至在一些关键路口还布置了绊索、铃铛等简易机关。显然,祝朝奉和栾廷玉对石秀的关押地点极为重视。
“前面就是石牢区域了。”韦一笑躲在一处假山后,指着前方一片灯火通明、守卫森严的建筑低声道。只见那石牢依山而建,只有一条狭窄的石阶通往上方,石阶入口处有八名持刀庄客把守,上方石牢门口还有四人,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都是好手。更麻烦的是,石牢两侧的望楼上,各有两名弓箭手,警惕地注视着下方。
“硬闯动静太大。”向问天皱眉道,“需设法引开守卫,或悄无声息地解决掉。”
西门吹雪的目光却越过石牢,望向不远处一座独立的小院。那院子看似普通,但隐隐有一股沉稳凝练的气息盘踞其中,如同蛰伏的猛虎。“栾廷玉。”他淡淡吐出三个字。
韦一笑和向问天心中一凛。他们也感受到了那股强大的气息,正是祝家庄教师栾廷玉!他竟亲自坐镇在石牢附近!
就在三人商议对策之际,异变陡生!
“什么人?!”一声暴喝从侧面传来!只见一队巡夜的庄客恰好拐过弯来,为首的小头目眼尖,发现了假山后阴影处的异常!
“暴露了!”韦一笑反应极快,身形一晃,如同蝙蝠般掠出,双手连弹,数道阴寒指风射向那队庄客!
“呃啊!”几名庄客应声倒地,但那名小头目武功不弱,勉强躲过一指,同时扯开嗓子大喊:“有奸细!后山石牢有奸细!!”
寂静的夜晚,这声呐喊如同惊雷,瞬间划破长空!
“铛铛铛——!”急促的警锣声立刻从四面八方响起!整个祝家庄仿佛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沸腾起来!
“不好!”向问天低吼一声,知道行踪已泄,再无隐匿的必要。他拔出厚背刀,豪迈之气勃发,“既然藏不住了,那就杀进去,救出石秀兄弟!”
“嘿嘿,也好!活动活动筋骨!”韦一笑怪笑一声,身形如电,直扑石阶入口的守卫,寒冰绵掌拍出,寒气四溢,当先两名守卫瞬间被冻得手脚僵硬,被他随手击飞。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但他的动作比谁都快。在那声警报响起的瞬间,他的目光便已锁定了那座独立小院。白衣身影一动,人已如离弦之箭,直射小院方向!他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栾廷玉!
“大胆狂徒!竟敢夜闯祝家庄!”一声怒吼如同雷霆炸响,小院门扉轰然破碎,一条大汉疾冲而出,正是教师栾廷玉!他身高八尺,膀大腰圆,手持一根碗口粗的浑铁棍,怒目圆睁,气势汹汹!他显然也被惊动,第一时间便冲了出来。
栾廷玉一眼就看到了疾驰而来的西门吹雪,虽然对方一身白衣在黑暗中十分显眼,但那股冰冷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剑意,让他瞬间汗毛倒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来者报名!栾廷玉棍下不杀无名之鬼!”栾廷玉怒吼着,浑铁棍带起呼啸狂风,一招“泰山压顶”,朝着西门吹雪当头砸下!这一棍势大力沉,足以开碑裂石!
西门吹雪面色不变,甚至没有拔剑。就在浑铁棍即将临头的刹那,他身形如同鬼魅般微微一晃,竟以毫厘之差避开了这雷霆万钧的一击!同时,他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化作剑指,闪电般点向栾廷玉持棍的手腕!
“咦?”栾廷玉心中一惊,对方身法之妙,指力之锐,远超他的预料!他急忙变招,铁棍横扫,企图荡开剑指。然而西门吹雪的剑指如同附骨之疽,随棍而动,始终不离他手腕要穴。
两人以快打快,瞬间交换了七八招。栾廷玉棍法刚猛,力大招沉,每一棍都蕴含着开山裂石的力量;而西门吹雪仅凭一双肉掌(指),身法飘忽,指风凌厉,竟将栾廷玉的猛攻尽数化解,甚至还隐隐占据上风!
这一幕,让正在与石牢守卫激战的韦一笑和向问天都暗自心惊。他们知道西门吹雪很强,但没想到强到如此地步!空手对敌,竟能压制住以勇力着称的栾廷玉!
栾廷玉越打越是心惊,他成名多年,一根浑铁棍罕逢敌手,今日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白衣人空手逼得束手束脚!一股屈辱和怒火涌上心头。
“给我死来!”栾廷玉暴喝一声,体内真气狂涌,浑铁棍上泛起淡淡乌光,使出了压箱底的绝技“疯魔棍法”!棍影重重,如同狂风暴雨,将西门吹雪周身要害尽数笼罩!
面对这拼命般的打法,西门吹雪终于动了。他一直垂在身侧的左手,缓缓握上了腰间那柄形式奇古的长剑剑柄。
就在他握剑的瞬间,整个战场的气温仿佛都骤然下降了几分!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剑意冲天而起,锁定栾廷玉!
栾廷玉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全身!他想要变招,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周身气机已被那凌厉无匹的剑意彻底锁死,避无可避!
“锵——!”
一声清越的剑鸣,如同龙吟,响彻夜空!
没有人看清西门吹雪是如何拔剑的,只看到一道匹练般的寒光,如同暗夜中划过的闪电,一闪而逝!
剑光过后,西门吹雪已然还剑入鞘,仿佛从未动过。他依旧面无表情,白衣胜雪,不染尘埃。
而在他对面,栾廷玉还保持着挥舞铁棍的姿势,僵立在原地。他脸上的狰狞和愤怒凝固了,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一道极细的血线,缓缓从他的咽喉处浮现。
“呃……你……”栾廷玉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下一刻,他手中的浑铁棍“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庞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下,激起一片尘土。
祝家庄教师,威震独龙岗的顶尖高手栾廷玉,竟在短短十回合之内,被西门吹雪一剑封喉!
整个战场,出现了刹那的死寂!
无论是正在拼杀的韦一笑、向问天,还是那些围攻的祝家庄庄客,全都惊呆了!栾廷玉,那可是祝家庄的顶梁柱啊!竟然……就这么死了?!
韦一笑咽了口唾沫,低声对旁边的向问天道:“我的乖乖……这位西门先生……真他娘的不是一般人啊!”
向问天也是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天王哥哥招来的这位剑神……恐怕天下能接他一剑的人,不多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更大的混乱和恐慌!
“栾教师死了!”
“栾教师被杀了!”
“快跑啊!”
庄客们士气瞬间崩溃,哭爹喊娘,四散奔逃。主心骨已断,他们哪里还有战意?
西门吹雪看都没看栾廷玉的尸体一眼,目光转向石牢方向,淡淡道:“救人。”
韦一笑和向问天回过神来,精神大振!栾廷玉一死,救人的阻力大减!两人如同虎入羊群,瞬间冲散了残余的守卫,向石牢顶层冲去。
而西门吹雪,则抱剑立于石阶入口,白衣在夜风中微微飘动。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却仿佛一尊不可逾越的天神,所有试图靠近的庄客,都被他那冰冷的眼神吓得肝胆俱裂,无人敢上前一步。
后山石牢的惊天巨响和喊杀声,早已惊动了整个祝家庄。庄主祝朝奉从睡梦中惊醒,闻听栾廷玉战死,石牢被攻,惊得面无人色,慌忙调集庄内所有力量前往后山围剿。
然而,为时已晚。
韦一笑和向问天顺利攻入石牢,找到了被铁链锁住、伤痕累累却依旧眼神倔强的石秀。
“石秀兄弟!我们来救你了!”向问天一刀劈断铁链,将石秀扶起。
石秀看到二人,虎目含泪,激动道:“向大哥!韦蝠王!你们……栾廷玉那厮……”
“嘿嘿,栾廷玉?已经被西门先生送去见阎王了!”韦一笑一边解开石秀的镣铐,一边笑道。
石秀闻言,更是震惊不已。
三人不敢久留,由向问天背着伤势不轻的石秀,韦一笑在前开路,迅速冲出石牢。
石阶之下,西门吹雪依旧白衣如雪,周围倒伏着数十名不敢上前的庄客。见三人出来,他微微颔首,四人汇合,朝着庄外预定撤退路线疾驰而去。
沿途虽有零散庄客试图阻拦,但在西门吹雪那无形的剑意威慑下,以及韦一笑、向问天的猛攻下,根本无法形成有效拦截。四人如同利剑,撕开祝家庄的防御,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这一夜,祝家庄天翻地覆。教师栾廷玉毙命,重犯石秀被劫,庄内人心惶惶,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位一剑惊天的白衣剑神,已然飘然远遁,只留下一个令人胆寒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