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光阴,于沉寂的疗伤中悄然流逝。
简易洞府内,墨尘渊周身笼罩着一层稀薄的混沌星辉,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他胸前那狰狞的伤口已然结痂,体内断裂的骨骼在雄浑生机与星辰本源的滋养下初步愈合,受损的经脉也修复了七七八八。筑基后期的修为不仅彻底稳固,甚至因这次破而后立的极限压榨,隐隐又精进了一丝。
他缓缓睁开眼,眸中神光内敛,深邃如古井。虽未完全恢复至巅峰状态,但至少已有了自保之力。他首先看向一旁的玄诚子,师尊气息平稳,如同熟睡,残魂在正常天地环境下,正被身体本能缓慢滋养,这让他心中稍安。
是时候弄清楚身在何方了。
他撤去洞口的简易禁制,清新的空气夹杂着草木气息涌入。日光和煦,林间静谧,与葬星渊的死寂压抑判若两个世界。他神识谨慎地向外蔓延,覆盖方圆数里,并未发现强大妖兽或修士的踪迹,只有些寻常的飞禽走兽。
正欲动身探寻,远处隐约传来的话语声却让他身形一顿,悄然隐匿于树冠阴影之中。
只见不远处的小径上,三名身着统一青色劲装、修为在炼气中后期的年轻修士,正一边行走,一边交谈。他们的服饰并非青云宗样式,言语间提及的地名也颇为陌生。
“王师兄,这次宗门选拔,听说要求比往年更严了,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入选内门……”一个略显稚嫩的少年声音带着担忧。
“尽力便可。如今‘青玄域’暗流涌动,听说毗邻的‘黑炎沼泽’近来异动频繁,恐有妖兽潮汐,各大宗门都在加紧储备力量。”被称作王师兄的青年沉稳回应。
青玄域?黑炎沼泽?
墨尘渊心中微动,这些地名他前世似乎略有耳闻,但印象不深,应是一处距离他原本所在的“北域”极为遥远的界域。看来那星辰旋涡将他传送出了难以估量的距离。
另一名弟子插话道:“何止妖兽潮汐!我听说北边那边才叫不太平!就前几个月,一个叫什么……‘青云宗’的宗门,好像惹上了什么不得了的大势力,一夜之间就被灭了大半!山门崩塌,弟子死伤无数,据说只有极少数人逃了出来,如今也不知躲在哪里苟延残喘呢!”
“青云宗?”王师兄皱了皱眉,“没听说过,想必是个不入流的小门派吧。在这修真界,哪天没有宗门起落覆灭?实力不济,便是原罪。”
“师兄说的是。不过听说那青云宗有个叫……叫什么墨尘渊的弟子,据说天赋不错,在大比上很是出了些风头,可惜了,如今怕是也凶多吉少,成了覆巢之下的完卵了。”那稚嫩弟子唏嘘道。
树冠之上,墨尘渊瞳孔骤然收缩,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青云宗……被灭?!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混合着滔天的怒火与难以置信的震惊,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内轰然爆发!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钻心的疼痛,却远不及此刻心中万分之一的冰冷。
道玄宗!一定是道玄宗!或者,还有暗黑帝族的影子!
他离开才多久?宗门竟遭此大劫!师尊拼死护他逃离,宗门却在他离开后覆灭?那些熟悉的同门,严厉却护短的执事,还有……林曦师妹!他们如今何在?
强烈的杀意与悲痛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刻冲动,无异于自投罗网。道玄宗既然动手,必定布下天罗地网搜寻漏网之鱼,他此刻现身,就是活靶子。
必须弄清楚具体情况!找到幸存者!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身形如鬼魅般从树冠滑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三名弟子面前。
三人只觉眼前一花,便多了一个气息深邃、面容冷峻的青衫少年,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警惕地拔出兵器:“你……你是谁?!”
墨尘渊没有释放威压,但那历经生死、斩过魔魂的无形气场,依旧让这三名炼气期弟子感到呼吸窒涩,心生畏惧。
“几位道友勿慌。”墨尘渊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在下乃一介散修,于此地山中静修,方才无意听闻几位谈及‘青云宗’之事,心中好奇,故此冒昧相询。”
他翻手取出三块下品灵石,精纯的灵气顿时吸引了三人的目光。“若几位能告知详情,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那王师兄看了看灵石,又看了看深不可测的墨尘渊,权衡片刻,抱拳道:“前辈客气了。关于青云宗之事,我等也是道听途说,所知有限。”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说道:“大约是三四个月前,传闻在北域那边,一个名为青云宗的宗门,因门人得罪了某个上宗,具体是哪个上宗,流传版本不一,有说道玄宗,也有说其他名字。总之,一夜之间,该宗山门被数位强者联手攻破,护宗大阵形同虚设,门中高层据说死伤殆尽,弟子四散逃亡……如今北域修行界,已鲜少再听闻青云宗之名了。至于那位名叫墨尘渊的弟子,据说之前在内门大比表现惊艳,但宗门遭劫后,便再无音讯,生死未知。”
三四个月前……正是他深陷葬星渊之时!
墨尘渊的心不断下沉。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证实,依旧如同被重锤击中。他沉默片刻,将灵石递给对方:“多谢告知。”
那王师兄接过灵石,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前辈若与那青云宗有旧,还请节哀。如今北域风声鹤唳,据说那上宗之人仍在暗中搜寻青云宗残党……前辈还需谨慎。”
墨尘渊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多谢提醒。”
说罢,他身形一晃,便已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三名弟子面面相觑,都感到一阵后怕与庆幸。
“王师兄,这人……好可怕的气息,他会不会就是……”
“噤声!”王师兄立刻打断,脸色凝重,“此事与我们无关,今日所见所闻,统统忘掉!快走!”
……
墨尘渊回到洞府,面沉如水。巨大的悲痛与愤怒在他心中交织,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到极致的杀意与紧迫感。
宗门之仇,不共戴天!
但他现在,太弱了!筑基后期,在这青玄域或许不算垫底,但面对能轻易覆灭青云宗的道玄宗乃至其背后的暗黑帝族,依旧如同蝼蚁!
必须变得更强!更快地变强!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玄诚子,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师尊,宗门之仇,弟子铭刻于心!待我拥有足够力量之日,必让仇敌,血债血偿!
当务之急,是尽快彻底恢复伤势,然后想办法融入这青玄域,获取资源,提升实力。同时,也要留意是否有其他青云宗幸存者的消息。
他盘膝坐下,再次进入深沉的修炼状态。只是这一次,那运转的混沌星元之中,隐隐多了一丝挥之不去的血色与决绝。
山雨欲来风满楼。青玄域,因他的到来,注定将不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