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川的手还搭在手机上，屏幕已经暗了。他盯着那辆缓缓逼近的黑色轿车，目光落在驾驶座那只戴着银袖扣的手上，眉头刚皱起半寸，车窗突然降下——露出一张油光满面的脑袋，头顶锃亮，脑门上贴着一张快脱落的退烧贴。
“光头彪？”江小川愣了半秒，随即松开握紧的拳头，“搞错人了？”
话音未落，那辆破旧面包车猛地一扭方向盘，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直冲着他撞来。
街边几个路人尖叫着往后退，王婆正带着大妈们收扇子准备回家，见状也愣在原地。江小川站在便利店门口，没动，也没喊，只是手指在裤兜里轻轻画了个圈，像是在搓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脑子里“叮”的一声响了起来。
【检测到您即将被社会性死亡，建议用广场舞步伐化解尴尬。】
“你能不能说点靠谱的？”江小川低骂一句，脚下却已经滑了出去。
他没往后退，反而往前一踏，右脚一勾，左脚一撇，整个人像踩了冰鞋似的横向滑开两步，动作流畅得不像普通人能做出来的。可偏偏配上他那身旧t恤和沙滩裤，活像个半夜出来遛弯结果跳错舞步的中年大叔。
面包车擦着他衣角冲过去，撞歪了路边第一个路灯。
“哎哟！”光头彪在车里大叫一声，猛打方向追击，“老子今天非把你拍墙上！”
江小川继续滑。
左一步，右一扭，屁股微微一甩，又躲过一次撞击。
这回他干脆哼起了调子，脚步跟着节奏走，鬼使神差地踩上了《野狼disco》的节拍。
“左边跟我一起画个龙，在你右边画一道彩虹～”
他一边唱，一边在车头前晃悠，像极了那种喝多了非要上台献丑的大爷。可每一次闪避都卡在毫厘之间，车头始终咬不住他。
围观群众看傻了。
“这……这是新型碰瓷反制法吗？”
“太丝滑了！比我对象分手时跑得还利索！”
王婆扶了扶老花镜，眯眼看了两秒，忽然一拍大腿：“这不是咱们上周练的‘三步转体接胯部震荡’吗？小江啥时候偷偷学的？”
车内，光头彪额头青筋直跳。他本来就痛觉迟钝，开车全靠手感。可现在手心全是汗，加上血糖忽高忽低——早上连灌三杯全糖珍珠奶茶，眼下已经开始发抖。
“你给我站住！”他怒吼着一脚油门到底。
江小川瞥见副驾座位上那杯晃荡的奶茶，嘴角微扬。
“彪哥！”他边退边喊，“你那杯波霸要洒了！”
光头彪一听“波霸”，本能低头一看——果然，杯子歪了，褐色液体正顺着杯壁往下流。
就在这分神瞬间，车轮碾过一个凸起的井盖，车身剧烈一颠。
“哗啦！”
整杯奶茶泼在方向盘上，黏糊糊的珍珠和糖浆糊满了操控杆。光头彪手一滑，方向盘失控，车子猛地向右一拐，接连撞翻四盏路灯，火花四溅。
“完了完了！”他慌忙去擦，结果越抹越糟，手指粘成一团。
最后一撞，面包车直接冲进了广场舞池，泥水飞溅，音响线都被扯断了。
音乐戛然而止。
大妈们集体回头，眼神冰冷。
王婆缓缓抽出折扇，啪地一声打开，扇面上印着“全民健身先锋队”七个大字。
“姐妹们。”她声音不高，但透着杀气，“有人破坏我们公共娱乐秩序。”
“揍他！”身后一群六十岁老太太齐声应和，气势如虹。
光头彪挣扎着推开车门，手里摸出一把弹簧刀，摇摇晃晃站起来：“谁敢动我……我可是龙虎帮金牌打手！”
话没说完，王婆一扇子拍在他手腕上。
“哎哟！”光头彪手一麻，刀飞了出去。
第二扇子打在肩井穴，他身子一软。
第三扇子精准敲在后颈，整个人像泄气的皮球，扑通一声栽进泥坑，脸朝下，嘴里还叼着一颗没嚼完的珍珠。
全场安静两秒。
“哎哟，这不彪子嘛？”一位大妈认出来了，“上次偷喝咱舞蹈队保温桶里的姜茶，被老李追了三条街。”
“这回更过分，撞场子！”另一位大妈愤慨道，“罚他扫一个月地！”
“不行！”王婆摆手，“至少得请我们跳十场开场舞！还得带音响！”
江小川站在便利店门口，双手插兜，看着这群战斗力爆表的老太太围成一圈训话，忍不住笑出声。
他刚想转身进店，脑子里又“叮”了一声。
【检测到您使用非正规武技规避风险，建议申报社区文化贡献奖，并附赠养生操教学光盘一份。】
“你再提奖，”江小川低声威胁，“我就把你绑定到菜市场喇叭上，整天放《爱情买卖》催缴摊位费。”
系统安静了。
他走进店里，顺手从冷藏柜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口。目光扫过门外那辆歪在泥里的面包车，忽然注意到副驾座位下压着一张纸。
他走出去，弯腰从车窗缝隙里抽出来。
是一张打印的监控截图——赵铁柱在便利店跳舞的画面，右下角标注着时间：昨晚九点十七分。
图上被人用红笔圈出了赵铁柱的动作节点，旁边写着一行小字：“节奏已提取，扩散程序启动。”
江小川眼神一冷，把纸折好塞进口袋。
这时，光头彪在泥地里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咕噜出声：“大哥……能……给我……点杯……”
江小川蹲下来，看着他翻白的眼珠，淡淡问：“要什么？”
“……芋圆波波……加双份奶盖……”
话没说完，脑袋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王婆走过来，叉腰看着这一幕，摇头：“这孩子，毛病不少，就是对奶茶执着。”
江小川站起身，拍了拍裤子：“阿姨，麻烦件事。”
“你说。”
“把他拖走的时候，别让他脸朝上，我怕他梦里还在吸珍珠。”
王婆乐了：“行，给你省块抹布。”
江小川转身往店里走，路过收银台时，顺手拉开抽屉，取出一个记事本，翻到空白页，写下三个字：**扩、散、计、划**。
笔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目标——全市广场舞群组。**
他合上本子，抬头看向窗外。
远处天边泛起鱼肚白，晨风掀起一片落叶，打着旋儿飘过那辆报废的面包车。
车顶上，一颗珍珠正卡在天线缝里，微微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