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川把车停在城东体育馆外，车轮碾过一截翘起的地砖，发出“咯噔”一声。他刚推门下车，手机又震了。
【叮】
【检测到您即将开启大规模商业运营，建议立即停止盈利行为，转而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
他盯着屏幕看了两秒，顺手把手机塞进安全帽内衬里，扣紧卡扣：“行啊，你不是爱管闲事吗？今天我就让你当一回收藏品。”
风从老体育馆的破窗缝里钻出来，卷着几张传单打转。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全是大妈大爷，手里举着联名款安全帽，帽子上的反光条在阳光下闪得跟彩虹糖似的。王婆站在台阶上，一手叉腰一手拿喇叭，正指挥队伍：“三十七号队往左挪半步！别踩着地胶接缝！这是太极发力区！”
赵铁柱骑着他的外卖车从街角拐过来，车顶焊的喇叭正循环播放《最炫民族风》，车身贴满安全帽样品，远远看去像辆移动货架。他跳下车，甩了甩腿：“来了？记者都等急了，说要拍‘民间英雄办学记’。”
“让他们拍。”江小川活动了下手腕，“正好看看谁站姿歪了，回头罚跳十分钟养生操。”
主会场是原体育馆改造的，地板重新铺过，嵌着一圈圈铜丝，连着墙角的配电箱。舞台中央立着一块电子屏，滚动播放安全帽全球销量数据——九千八百万，还在往上跳。
苏雨柔站在后台，手里拿着话筒单，抬头看见他进来，眉头一皱：“帽子戴反了。”
“没反。”他摸了摸帽檐，“磁吸模块朝前，蓝牙直连音响。”
她没说话，走过来帮他调整角度，指尖擦过他额角。这个动作停顿了半秒，像是想起什么，又迅速收回手：“典礼五分钟后开始。媒体问你利润去向，别再说‘捐给广场舞协会’这种话。”
“那是正经组织。”他咧嘴一笑，“还是国际备案的。”
“我说的是……”她压低声音，“别提‘全球广场舞安全学院’的资金来源，有人盯着账目。”
“我知道。”他拍拍裤兜，“又不是第一次被人当肥羊。”
话音刚落，系统又响了——
【叮】
【检测到称号升级，建议推出联名周边以巩固群众基础】
江小川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换个台词？”
苏雨柔看了他一眼：“谁说话？”
“我脑子里有个话痨。”他耸肩，“治不好。”
音乐准时响起，是改版的《最炫民族风》，节奏更稳，每拍都带着轻微电流嗡鸣。王婆带队入场，百人方阵踩着八卦方位走位，脚步齐整得像刀切出来的一样。赵铁柱押后，领着一群快递员模样的年轻人，每人头上都戴着荧光款安全帽，背后印着“特勤编外”。
记者席一片骚动。有人大声提问：“江先生！安全帽卖一个亿，您个人净赚多少？这笔钱会不会流向海外？”
江小川接过话筒，没看镜头，只看着台下那些戴着帽子的脸：“这帽子不赚钱。”
全场安静了一瞬。
“成本三十，卖二十五，亏五块。”他指了指财务公示屏，“所有订单亏损部分，由苏氏集团垫付。目前累计补贴一千二百万元。”
记者追问：“那您图什么？”
“图你们别再半夜闯喷泉。”他顿了顿，“也图以后谁家老太太跳舞，不怕人抢包、不怕摔跤、不怕被盯梢。”
有人笑出声，随即掌声零星响起，慢慢连成一片。
苏雨柔走上台，宣布“全球广场舞安全学院”正式成立，首批招生三千人，课程包括：基础防身太极、群体阵型调度、应急电流感应步法、以及“如何在七十二岁完成腾空三秒”。
最后一句说完，全场哄笑。
就在这时，小桃从侧幕走出，穿着定制训练服，鞋底泛着金属光泽。她站定，深吸一口气，音乐重起。
第一个动作是太极起势，慢得几乎静止。接着，她忽然提速，一脚踏地，整个人竟向上浮了半尺，落地无声。
观众还没反应过来，她已旋身跃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脚尖轻点地面反光条，借力再弹，像踩着看不见的台阶，连续三次腾空。
全场鸦雀无声。
慢镜头回放打在大屏上，清晰显示她鞋底微型磁吸模块与地面铜网共振的瞬间，形成短暂悬浮。
“这……这是反重力？”有记者喃喃。
“是力学共振。”另一个嘀咕，“但这也太离谱了……”
话没说完，空中突然浮现一道全息投影，裁判007的身影摇晃着出现，穿着虚拟白大褂，操着东北口音：
“检测到非牛顿流体运动轨迹，建议申报国家科技进步奖。”
投影闪了两下，冒出一串乱码，然后“啪”地消失。
没人笑。所有人都盯着那片空荡荡的空气，仿佛还等着它再蹦出来讲段子。
江小川走到舞台中央，摘下自己头上的第一顶安全帽，放进中央展柜。帽子里立刻传出语音包：“注意节奏，别踩队友脚。”
他对着话筒说：“从今天起，所有安全帽利润，全部注入‘广场舞公益基金’。每卖出一万顶，就在偏远地区建一个安全训练点。教的不只是跳舞，是活命的本事。”
台下有人举起帽子，跟着喊：“活命的本事！”
一声接一声，汇成浪潮。
苏雨柔站在侧幕，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太阳穴。偏头痛又犯了，但她没叫人。只是看着台上那个穿旧t恤的男人，忽然觉得，三年前父亲瘫痪那天夜里，监控里那个模糊背影，和现在这个人，重叠得越来越紧。
江小川讲完最后一句，转身要下台，系统又响了——
【叮】
【检测到您正被万人敬仰，建议立即脱衣检查是否发烧】
他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眼帽子展柜。
语音包正循环播放：“注意节奏，别踩队友脚。”
他伸手，把展柜玻璃轻轻敲了两下。
咚、咚。
像是回应某种暗号。
王婆在台下忽然抬头，眯眼看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用扇子柄在地上敲了三下短两下长。
赵铁柱摸了摸后腰，那里有道旧伤疤，最近愈合时总传来陌生画面：一群穿黑袍的人围着仪器，屏幕上跳动着“磁共振广场舞模型”的代码。
他皱了皱眉，没说话，只是把安全帽戴得更紧了些。
江小川走到后台出口，风吹起他额前碎发。远处广场上，一支新舞队正在试训，领队大妈拿着喇叭吼：“第三拍重心移左！别慌！你又不是一个人在跳！”
他掏出手机，便利店系统提示弹出：
【全球节点同步率98%，007在线时长剩余3分钟，需补给香蕉两根】
他正要回复，苏雨柔走过来，递上一杯温水：“你说的那些训练点……真的能铺开？”
“能。”他喝了一口，“只要大妈们还想跳。”
她看着他，忽然问：“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谁呢？”
他笑了笑，把杯子还给她：“那我就去教太极拳，正规上岗的那种。”
她没再问。
风从窗外吹进来，卷着一片红色亮片安全帽的广告单，打着旋儿落在地上。
江小川弯腰捡起，拍了拍灰，夹进笔记本里。
本子第一页写着：
“防御体系下沉计划——阶段三：播种”
他合上本子，抬头看向礼堂中央的展柜。
小桃的训练鞋静静摆在另一侧，鞋底还沾着一点铜粉。
灯光照下去，反光条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