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推门走出闺房，却不由得微微挑眉。
只见门外廊道里，竟或明或暗围了不少人。
有好奇张望的丫鬟，有窃窃私语的龟公。
更有几位颇为活跃的宾客，似乎都想看看，他与花魁独处后是何光景。
而五香馆的老鸨子，赫然就站在最前面。
见李恪出来，众人的目光齐齐聚焦在他身上，带着各种猜测与疑惑。
老鸨子急忙迎上前两步，脸上带着七分讨好三分忐忑，小心翼翼问道：
“李……李公子，您这就要走？可是如烟哪里招待不周，惹得公子不快了？”
她心里直打鼓，生怕这位财神爷兼文曲星，因为些许不满而拂袖离去。
五香馆今晚获得的名声加持，就要大打折扣了。
李恪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对于老鸨子的询问，只是随意一摆手，没兴趣在这种无谓的猜测上多费唇舌。
“与她无关！”
李恪语气平淡，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道：
“去！把之前在台上领舞的那个歌姬叫来。”
“领舞的歌姬？”
老鸨子闻言一愣，脸上写满了错愕与不解。
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李恪出来第一件事，竟是找一个领舞的歌姬？
完全不合常理啊！
那歌姬虽说姿色舞技都不错，但如何能与她精心培养的花魁柳如烟相比？
而且。
这位李公子与那歌姬在此之前，毫无交集啊。
不过，老鸨子也不敢多问，连忙应声道：
“是是是，公子稍候，老身这就去叫！”
不多时，那位之前在台上领舞，身具地品灵根的歌姬，便被带了过来。
她有些茫然无措，不知这位名动全场的李公子，突然唤她前来所为何事。
只能怯生生地低着头，恭恭敬敬给李恪行礼：
“见过公子！”
老鸨子连忙介绍：“公子，这便是我们五香馆的领舞，名叫宝儿！”
袁宝儿微微抬起头，飞快偷瞄了李恪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难掩的惊讶。
李恪看着袁宝儿，还能感应到留在她身上的灵力印记，没错，就是她！
李恪不再绕圈子，直接对老鸨子开门见山：
“某要为她赎身！”
“赎……赎身？”
老鸨子失声惊呼，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
她看看李恪，又看看一旁同样惊呆了的袁宝儿，脑子里一片混乱。
为花魁柳如烟赎，她身尚可理解，为何偏偏是这个看似不起眼的领舞？
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牵连？
袁宝儿娇躯一颤，看向李恪的目光中，充满震惊，与难以抑制的惊喜。
她在这欢场中，虽为领舞，但终究是身若浮萍。
若能就此脱离苦海，简直是梦寐以求之事。
李恪懒得做任何解释，淡淡道：“多少钱？”
老鸨子张了张嘴，看着李恪那副“懒得废话，开价就行”的淡然姿态。
又想到他今夜的五首诗词，带来的巨大潜在利益，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她是个精明人。
深知今夜之后，那五首诗词给五香馆带来的名声暴涨、客流激增……其价值根本无法用金银来衡量！
若能借此机会，与这位神秘的，很可能有着惊人背景的李公子结个善缘……
远比赚一个歌姬的赎身银子，要划算千万倍！
想到这里，老鸨子脸上瞬间堆起热切的笑容，一咬牙，斩钉截铁说道：
“哎呦！李公子您这说的是哪里话！”
“您能看上宝儿，是这丫头的天大造化，也是我们五香馆的无上荣幸！”
“什么钱不钱的，忒也俗气！老身今日就做主了，将宝儿赠予公子！”
“只盼公子日后若得闲暇，能常来坐坐，便是瞧得起我们五香馆了！”
这番表态，可谓给足了李恪面子，也将自身的姿态，放得极低极低。
李恪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笑容，聪明、懂事的人还是有的嘛，这多好！
“既然如此，那某便却之不恭了！”李恪点了点头，算是承了这份情。
老鸨子心中大喜，连忙命人取来袁宝儿的卖身契，恭敬奉到李恪面前。
李恪看都没看，转手就递到了袁宝儿面前。
“你的了！”
袁宝儿颤抖着接过那张卖身契，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如断线珍珠般滚落。
她紧紧将契约攥在胸口，对着李恪跪拜下来。
李恪也没阻拦，任凭她给自己磕了几个响头。
“走吧！”
随即不再多言，转身便向着楼下走去。
袁宝儿强忍住哭泣，紧紧攥着卖身契，快步跟在李恪之后，扬长而去。
老鸨子看着两人消失在楼梯口，脸上笑容瞬间消失，转头进了闺房。
柳如烟依旧站在窗边，保持着目送李恪离去的姿态，背影有些僵硬。
老鸨子几步冲到她面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双手叉腰，质问道：
“我的小祖宗！我的活菩萨！你……你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啊？！”
她伸出一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柳如烟的鼻尖，尖叫道：
“那李公子！那……那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是能让咱们五香馆名震长安的活招牌！多少人想攀都攀不上！”
“他进了你的闺房，那是多大的机缘，多大的面子？！你怎么……你怎么就能把他给放走了？”
老鸨子越说越气，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出来：
“乖女儿，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了李公子？还是摆了你那清高的架子？”
“你知不知道，就凭他今夜那五首诗词，往后咱们五香馆的门槛，都能被慕名而来的人踩烂了！”
“可你倒好！你把人给我气走了！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老鸨子一连串的质问，柳如烟仿佛没有听到。
她眸光清冷，直接打断了老鸨子的喋喋不休：
“妈妈……您说……您说李公子他……他为什么要为袁宝儿……赎身？”
老鸨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反问弄得一愣，随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不是嘛！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放着你这尊真佛不拜，偏偏去捞那池塘里的水草！我也是纳闷……”
“为什么？”
柳如烟向前逼近一步，美眸死死盯住老鸨子，里面翻涌着困惑、不甘。
还有一丝被深深刺痛后的恼怒与羞辱：“妈妈，您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那袁宝儿……她有什么特别的？”
“论姿色，馆里胜过她的不是没有；论才情，她不过是个舞姬；论身份，更是卑微！”
“李公子他……他为何转身就去为一个毫无交集的领舞赎身？我想不通！”
她的话语间，带着一种挫败感与比较之心。
为了与她春风一度。
李公子特意写下“小轩窗，正梳妆”的梦境，为她接连写了五首绝唱。
可转眼间，他将自己这个正主弃之如敝履，反而为另一个不如她的女子赎身。
这让柳如烟想不通！气不过！意难平！
老鸨子被她问得哑口无言，没好气地道：“我……我哪知道为什么？”
“那位李公子的心思，谁能猜得透？我……我还倒想问问你呢！”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人已经走了！”
老鸨子有些烦躁：“我是问你，你到底怎么得罪他了？是不是摆架子了？还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我没有！”
柳如烟断然否认，声音带着一丝委屈与倔强。
“那……那难不成是李公子没看上你？”老鸨子口不择言，脱口而出。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柳如烟的心口，让她的脸色瞬间白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