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八年十二月廿三,汴京的雪还没停,深夜的宣德门笼罩在一片死寂中。城楼上的灯笼被寒风刮得左右摇晃,昏黄的光线下,几个黑影鬼鬼祟祟地趴在城墙垛口,手中握着弓箭。为首的是石守信的心腹副将,他看了眼沙漏 —— 三更天已到,正是京城防务最松懈的时刻。
“放箭!喊!” 副将低喝一声,手中的哨箭率先射出,“咻” 的一声划破夜空。紧接着,数十支乱箭朝着宣德门内的街道射去,虽未瞄准行人,却在石板路上溅起阵阵火星。与此同时,早已埋伏在街角的士兵们突然嘶吼起来:“反贼入宫了!快护驾!”“有人勾结大理反贼,要谋逆!”
喊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很快传遍了半个京城。百姓们从睡梦中惊醒,听到 “反贼”“谋逆” 的字眼,吓得缩在被窝里不敢出声,只有少数胆大的人从门缝里偷看,只见街道上人影晃动,士兵们举着火把奔跑,火光将雪地映照得通红。
石守信骑着高头大马,率领殿前司士兵 “浩浩荡荡” 地赶到宣德门,脸上满是 “焦急”:“快!保护皇宫!搜捕反贼同党!” 他所谓的 “搜捕”,却直奔五处府邸 —— 分别是王全斌的旧部李辉、韩通的亲信张毅等五名将领的住处。这些人平日里对赵匡胤多有不满,甚至在朝堂上公开反对过殿前司扩权,早已被赵氏兄弟视为眼中钉。
“李将军,陛下有旨,怀疑你勾结大理反贼,还不快快开门受审!” 石守信在李辉府门外高喊,不等里面回应,就下令士兵破门。府门被撞开的瞬间,士兵们蜂拥而入,见人就绑,李辉刚从床上爬起来,还没来得及穿衣服,就被士兵按在地上。“石守信!你这是诬陷!我从未勾结大理反贼!” 李辉嘶吼着,却被士兵堵住嘴巴,拖了出去。
同样的场景在另外四处府邸上演。张毅试图反抗,拿起佩剑与士兵搏斗,却因寡不敌众,被石守信一剑刺穿胸膛。“敢反抗?就是谋逆铁证!” 石守信抽出佩剑,鲜血顺着剑身滴落,在雪地上汇成一小片暗红。
不到一个时辰,五名将领全被抓获。石守信没有将他们押入大牢,而是直接带到宣德门城楼。“勾结反贼,意图谋逆,按律当斩!” 石守信高声宣布,手中的佩剑一挥,五颗头颅应声落地。士兵们将头颅用绳子系住,悬在宣德门的五个城垛上,头颅下方还挂着 “谋逆者戒” 的木牌。
做完这一切,天已蒙蒙亮。雪还在下,落在头颅上,很快堆积起一层薄薄的白雪,却掩盖不住那狰狞的面容与凝固的血迹。几只乌鸦被血腥味吸引,盘旋在城楼上空,时不时俯冲下来啄食头颅,刺耳的叫声让路过的百姓心惊胆战。“太吓人了……”“这几位将军怎么会是反贼啊?” 百姓们不敢多看,匆匆低下头,加快脚步离开,原本热闹的宣德门附近,变得冷冷清清。
消息很快传到内殿。柴荣躺在病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听到内侍的禀报,他猛地睁大眼睛,胸口剧烈起伏,却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石守信…… 赵匡胤……” 柴荣低声呢喃,眼中满是愤怒与无奈。他怎么会不知道,这所谓的 “兵变” 是伪造的,五名将领的 “谋逆” 是诬陷 —— 赵匡胤这是在借 “平叛” 之名,铲除异己,巩固殿前司的势力!
可他能怎么办?殿前司的将领多是赵匡胤的心腹,石守信、高怀德等人手握兵权,京城防务几乎被他们掌控。自己病重卧床,连起身都困难,根本无力调动军队制衡。若强行处置赵匡胤,恐怕会引发更大的兵变,到时候不仅自己性命难保,大周的江山都可能易主。
“传…… 传符彦卿……” 柴荣艰难地开口,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内侍连忙俯身,将耳朵凑到他嘴边,才听清后续的话:“让他…… 悄悄整顿瀛州军备…… 以防不测……” 瀛州是河北重镇,靠近契丹,符彦卿在那里经营多年,手中有一支精锐的边防军 —— 这是柴荣目前唯一能依靠的力量,也是他为后续防乱埋下的最后伏笔。
内侍领命,悄悄出宫,避开殿前司的耳目,快马前往瀛州。柴荣看着帐顶的纱幔,心中满是悲凉。他戎马一生,好不容易统一了中原大部分地区,眼看就要实现统一天下的大业,却没想到在病重之际,被自己一手提拔的赵匡胤架空权力,连处置一个伪造兵变的将领都做不到。
“赵匡胤…… 你好狠的心……” 柴荣咳了两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若符彦卿不能尽快整顿好军备,恐怕等不到南征大理、平定南汉,大周的江山就要改姓赵了。
而此时的赵匡胤府邸,石守信正前来复命。“点检,五名逆党已全部斩杀,头颅悬于宣德门,京城的异己势力基本清除。” 石守信躬身道,眼中满是邀功的意味。
赵匡胤坐在太师椅上,手中端着一杯热茶,脸上看不出喜怒:“做得好。只是,柴荣那边可有动静?”
“听说柴荣病重,只召了符彦卿,让他去瀛州整顿军备。” 石守信回答。
赵匡胤冷笑一声:“符彦卿?他在瀛州的兵力不过两万,掀不起什么风浪。传令下去,密切监视符彦卿的动向,若他敢擅自调动军队回京,就按‘谋逆’处置。”
“是!” 石守信躬身退下。
赵匡胤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雪景,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宣德门变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要逐步掌控京城的所有防务,等柴荣一死,再找机会逼宫,让大周的江山彻底归他所有。
雪还在下,覆盖了汴京城的血腥与罪恶。宣德门的城楼上,五颗头颅依旧悬挂着,乌鸦还在盘旋;内殿的病榻上,柴荣奄奄一息,眼神中满是绝望;赵匡胤的府邸里,权力的游戏还在继续。大周的命运,仿佛被这场大雪笼罩,看不清未来,却处处透着危机。
陈琅得知宣德门变的消息时,正在整理蜀地的财赋账册。他看着手中的账本,上面记录着蜀地交子的流通量、茶市的利润,这些都是他为大周积累的财富,如今却可能成为赵匡胤争夺天下的资本。“看来,蜀地的财权,必须牢牢掌控在手中。” 陈琅低声自语,眼中闪过坚定。他知道,只有守住蜀地的经济,才能为柴荣争取时间,也才能在未来的变局中,为大周保留一丝希望。
而远在瀛州的符彦卿,接到柴荣的密令后,立刻开始整顿军备。他看着麾下的士兵,心中满是沉重:“陛下病重,京城生变,咱们必须尽快做好准备,若真有那一天,就算拼了性命,也要保住大周的江山。” 士兵们齐声应和,声音洪亮,在寒风中回荡,仿佛在向京城的赵氏势力宣战。
一场围绕皇权的血腥清洗已经开始,而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汴京城的雪,不仅掩盖了血迹,也掩盖了即将到来的王朝更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