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王闭上眼,手指用力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沙哑:“委屈?呵……”
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笑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空洞:“本王只是不明白。醉心藤……南疆……本王从未沾手,甚至闻所未闻!父皇……父皇他难道真信了那些鬼话?还是说……”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爆射,带着一丝不甘与怨愤:“……他本就……对本王心存疑虑?!”
“陛下心思,渊深似海,非我等臣下可妄加揣测。”肖先生嘶哑的声音缓缓响起,“或许……只是借机敲打,平衡朝局。毕竟,太子当众失仪,陛下震怒,总要有个交代。”
他刻意将“交代”二字说得意味深长,尾音拖长:“也或许……是有人处心积虑构陷王爷,欲除之而后快。”
他话锋微转,不等和王询问,便继续道:“属下查到一点风声。风波骤起之前,曾有人暗中打探过,王爷府上那位南疆侍妾的来历底细。”
和王微微拧眉,终于抬眸看向肖先生,眼中含着惊疑。
肖先生刻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裴晔的反应,才继续用那嘶哑的嗓音道:“而此人行事轨迹,似乎……与那位翰林侍讲学士,有过些许微妙的交集。”
肖先生没有直接断言,只是将“容行简”这个名字,如同毒饵般,轻轻抛了出来。
“容行简?”裴晔猛地坐直身体,眼中精光一闪,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阴影中的肖先生。
这个名字如同一根刺,瞬间扎入他本就烦躁的心绪。
他对容与,一直有种复杂的情感。欣赏其惊才绝艳,运筹帷幄之能,曾多次试图招揽,却屡遭婉拒。
忌惮其立场似乎更偏向太子,更因其在金陵、饶州乃至此次风波中展现出的能力而心生警惕。
此刻听到肖先生此言,那点欣赏瞬间被猜忌与怨怼所覆盖。
但他毕竟是裴晔,是经历过朝堂风雨的和亲王,不是会被三两句话轻易挑拨的稚童。
他眼中的厉色只是一闪而过,随即又缓缓敛去,重新靠回椅背,目光变得深沉难测。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这位肖先生,压着嗓子唤道:“肖先生,”裴晔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甚至带上了一丝淡淡的警告,“捕风捉影的话,还是慎言。容行简是个人才,此人才学见识不俗,本王确有招揽之意。”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紫檀扶手,发出规律的轻响:“先生放心,即便将她招揽了来,也不会威胁先生的位置。所以若没有铁板钉钉的证据,还是莫要妄加揣测……徒生是非!”
这种毫无根据的臆断,被和王归结于“谋士”之间的互相排斥和勾心斗角——毕竟,这种事并不少见,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哪里没有争斗?
而他,和王,作为主子,自然就要调和好下属之间的关系了,就像安抚后院的妻妾一般。
肖先生帷帽下的身躯似乎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被强行压抑的滞涩,不甘道:“王爷教训的是。属下失言了。只是……”
他话锋一转,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忧虑:“容行简如今深得太子信重,又在此番风波后迅速复职,领衔筹备万寿节……此消彼长,难免引人遐想。”
“王爷……不得不防啊。”
听到肖先生还在挑拨容与和他的关系,裴晔也有些不耐烦了。
倏忽间,他甚至都开始头痛,等将来将容与招揽过来之后,要如何叫肖先生与她好好相处,群策群力为他效命?
只赏赐恐怕是不行了,只怕要多敲打敲打。
“引人遐想?”裴晔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光芒,“那又如何?朝堂之上,波谲云诡,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能说得清?本王行事,向来只看利弊,不凭一时好恶。”
他自觉这番警告已经到位,话锋陡然一转,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比起这个,眼下,本王如今被罚闭门思过,才是铁一般的事实!先生与其耗费心神琢磨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不如想想如何替本王挽回圣心!”
和王刻意加重了“挽回圣心”四个字,如同重锤敲打在肖先生心头。
那嘶哑的声音在帷帽下似乎微微一滞,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不甘的吸气声。
但他很快便恢复了那死水般的平静,嘶哑回道:“王爷说的是。眼下万寿节将至,普天同庆,正是……王爷彰显孝心、挽回圣眷的良机。”
“万寿节……”裴晔重复着这三个字,眼中那冰冷的锐利稍稍褪去,掠过一丝思索的光芒。
他想起去年万寿节,肖先生献上的那幅海疆图,确实让父皇龙颜大悦,让他在宗室勋贵中很是露了一把脸。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锁定了肖先生,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良机?嗯,去年那幅海疆图,父皇甚喜。今年……先生可是还有更好的东西?”
肖先生帷帽下的头颅似乎微微顿了一下,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沉吟:“更好的东西……容属下再好好想想。”
“再好好想想?”裴晔眉峰微蹙,方才燃起的那点期待瞬间被一丝不耐取代。
时间紧迫,万寿节筹备即将开始,他却被困在府中,如同笼中困兽。
他需要的是立刻、马上就能拿出手的、足以扭转乾坤的利器!而不是这模棱两可的“再想想”!
他猛地一拍扶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和一丝被压抑的焦躁:
“想!快想!”
“本王要的是能一鸣惊人、压过所有人的风头!至于价值……”他挥了挥手,声音斩钉截铁,“无需考虑!金山银山才能买到的也无所谓!只要东西够好,府库任你支取,本王……只要结果!”
“是!学生必当竭尽所能,为王爷谋划一份独一无二、能令陛下龙颜大悦的寿礼。”瞧着和王面色不善,肖先生只得立下军令状。
见此,裴晔的脸色才和缓下来,又装模作样地勉励了几句什么“必有重赏”之类的,离开了肖先生的住处,想了想,向着最近一个宠妾的院子里去了。
而另一边,被和王惦记的容与,也接了一项差事,正坐在户部的户房里,和叶润章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