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与目光如电,扫视全场:“今日缺席七人,即刻除名!永不叙用!其名册,立刻呈报布政使司吏房备案!”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革职?永不叙用?!
这……这新来的学政大人,竟如此狠辣?连面都不见,就直接开革?!
李贵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下:“大……大人!这……这……”
“怎么?李书办有异议?”容与目光转向他,眼神锐利如刀。
李贵被她看得心头一寒,连忙摇头:“没……没有!下官……下官遵命!”
他心中叫苦不迭,那缺席的七人里,可有好几个是衙门里的“老油条”,背景复杂,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至于尔等……”容与的目光重新落回堂下跪着的十几人身上,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点卯迟到,仪容不整,精神萎靡!按律,当罚俸三月,杖责二十!”
众人闻言,更是面如土色。
罚俸还好说,杖责二十?这板子打下去,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大人饶命啊!”
“大人!小人知错了!”
“求大人开恩!”
求饶声此起彼伏。
容与不为所动,目光却落在其中一人身上。
此人约莫三十多岁,身材瘦削,脸色蜡黄,跪在那里摇摇欲坠,眼神中除了恐惧,还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
他旁边的同僚,似乎想替他说话,又不敢。
“你,叫什么名字?”容与指向那人。
那人浑身一颤,声音嘶哑:“回……回大人,小人孙有福……”
“因何迟到?又为何如此憔悴?”
孙有福嘴唇哆嗦着,眼中泛起泪光:“小……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小人的老娘……昨夜突发急病,高烧不退,小人连夜请医抓药,伺候了一宿,天快亮才……才迷糊了一会儿,醒来时就迟了……”
他说着,忍不住哽咽起来:“小人不是有意,求大人开恩……!”
旁边的几个同僚也忍不住小声附和:“大人,孙有福他老娘确实病得厉害……”
“是啊大人,他平日……还算勤勉……”
容与静静听着,目光在孙有福那张因熬夜和担忧而憔悴不堪的脸上停留片刻。
她转头看向李贵:“李书办,他所言属实?”
李贵连忙点头:“回大人,属实!属实!孙有福是衙门里的老文书,为人老实,他老娘……确实常年多病,昨日听说……病势加重了。”
容与沉吟片刻,声音放缓了几分:“孙有福。”
“小……小人在……”
“孝心可嘉,情有可原。然,衙门自有法度。迟到失仪,不可不罚。”她顿了顿,又道,“念你事出有因,且平日勤勉,杖责可免。罚俸一月,以儆效尤。”
孙有福闻言,如蒙大赦,连连磕头:“谢大人开恩!谢大人开恩!”
容与又看向张诚:“张书办。”
“下……下官在!”
“你即刻去库房,支取孙有福本月俸禄,再加支一个月,作为他照料母亲的药资。就说……是本官体恤下属疾苦。”
“是!下官遵命!”张诚连忙应道,看向容与的眼神中,除了惊讶畏惧,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
堂下众人,包括李贵在内,都愣住了。
容与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肃:“至于尔等其余人等,迟到怠惰,仪容不整!罚俸一月!杖责十下!即刻执行!”
这一次,再无人敢求饶。
众人心中凛然,知道这位年轻学政绝非易与之辈!说一不二,赏罚分明!
“明彻!”容与清喝一声。
“属下在!”容易一步踏出,身姿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如鹰。
“监督行刑!”
“是!”
很快,衙门外便响起了沉闷的板子声和压抑的痛哼声。
虽然打板子的人没下死手,但十板子打完,那些迟到的吏员还是一个个龇牙咧嘴,冷汗涔涔,再看向堂上那位端坐如山的学政大人时,眼中已充满了畏惧。
就在行刑完毕,众人忍着痛楚重新跪好时,衙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一个穿着体面绸衫、约莫四十多岁、留着两撇鼠须的胖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脸上带着倨傲和不耐烦,边走边嚷嚷:“吵什么吵?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消停了!李贵!李贵!你死哪去了?叫老子来干嘛?!”
此人正是缺席七人之一,名叫赵四,是衙门里一个管库房的肥差,平日里仗着是黑山土司府上一个管事的远房亲戚,在衙门里横行霸道,连前任学政都让他三分。
他走进厅堂,看到堂下跪了一地的人,又看到端坐主位的容与,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随意拱了拱手:“哟?新来的学政大人?失敬失敬!”
“小人赵四,刚有点私事耽搁了,来迟一步,大人莫怪啊!”
那语气,毫无恭敬,倒更像是敷衍,甚至装都不装。
李贵脸色大变,拼命给他使眼色。
赵四却浑不在意,反而打了哈欠,大喇喇地就要往旁边空着的椅子上挺。
“站住!”容与的声音冰冷响起。
赵四动作一僵,诧异地看向容与:“大人?”
“你便是赵四?”容与目光如电,直视着他。
“正是小人。”赵四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但依旧梗着脖子。
“今日点卯,你为何不到?”
“嗨!不是说了嘛,有点私事!大人,这点小事,何必……”赵四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私事?”容与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本官已下令,今日点卯无故缺席者,即刻革职,永不叙用”
“你的名字,已在除名之列。现在,你已非学政衙门之人。此地,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请吧。”
赵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转为惊愕和愤怒:“什么?革职除名?!你……你敢!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猛地挺直腰板,粗短的萝卜指头指着容与,声音拔高,带着威胁!“我舅舅可是黑山土司府上的大管家!你敢动我?!信不信……”
听到这种目无法纪的威胁,容与简直是气笑了。
“信不信什么?”她打断了赵四的发音,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股凛然威压,“信不信你舅舅能让你在这昆明城横着走?还是信不信,本官动不得你一个区区胥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