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与的指尖,轻轻点在沙盘上拒马关西北角那座不起眼的堡垒标记上——“飞鹰堡”。
“飞鹰堡,扼守拒马关西北门户,连接后方粮道。地势虽不如黑石堡险要,但位置关键,守备相对薄弱。”
“且收复飞鹰堡,可断金兵西北一臂,打通我军一条重要补给线,战略意义不亚于黑石堡。”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惊愕的脸庞:“李全被捕,其通敌渠道虽断,但北金穆图扎生性多疑,阿古达木刚在鹰愁涧吃了大亏,岂会再轻易相信‘飞鹰堡’情报?”
“他们必然料定我军会利用此线,设下反制之策,故他们将计就计,一面在鹰嘴崖附近设伏,准备反咬我军一口;一面必然重兵布防黑石堡,以防我军声东击西!”
“所以!”容与的指尖在沙盘上划出一道清晰的弧线,“殿下与下官,将计就计。”
“明面上,以‘鹰嘴崖’为饵,诱敌设伏;以韩统领佯攻前营,吸引其主力;以王参将奇袭黑石堡,制造我军主攻方向的假象。实则此三路,皆为佯动,真正的杀招……”
她的指尖,重重落在飞鹰堡上。
“在此,飞鹰堡!”
她目光转向岳夫人和容妍:“岳将军埋伏‘一线天’,非为伏击援兵,实为疑兵。让金兵误以为我军主力意图在黑石堡方向决战,吸引其注意力,同时确保飞鹰堡方向空虚。”
“而真正的奇兵……”容与的目光投向沙盘后方,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是义军!”
“容明彻奉殿下密令,早已秘密离营,前往北境,联络温若鸿、刘大成统领的义军,集结义军精锐,与我军一部精锐汇合。”
“于今日拂晓,趁金兵主力被韩统领牵制于东线,黑石堡守军严阵以待,西北方向空虚之际……”
容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凌厉的锋芒:“以雷霆之势,突袭飞鹰堡!守军猝不及防,一战而下!”
“此役斩首八百,俘获千余,缴获粮草军械无数,飞鹰堡光复!”
图穷匕见,峰回路转。
议事厅内,一片死寂。
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惊叹和欢呼!
韩勇恍然大悟,拍案叫绝:“妙,妙啊!殿下,容大人,此计环环相扣,瞒天过海,将金狗玩弄于股掌之间……”
王猛眼中也爆发出精光,之前的沉痛一扫而空:“原来如此!末将明白了,末将强攻黑石堡,虽未克,却成功吸引了其守军注意,使其无暇他顾,为容小将军创造了战机!”
容易虽无职衔,然而,立了此功之后,所有人都默契地客气一声,容小将军。
岳夫人看着沙盘,眼中充满了敬佩:“声东击西,暗度陈仓……殿下与容大人深谋远虑,末将佩服。”
容妍站在岳夫人身后,看着沙盘上那清晰的推演,听着容与那平静却充满力量的讲述,心中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如此。
原来阿兄和殿下早就看穿了北金的将计就计,他们利用李全这条废线,布下了一个更大的局。
一个以黑石堡为饵,以韩统领、王参将、岳夫人三路大军为佯攻,最终剑指飞鹰堡的惊天棋局!
她看向容与。容与依旧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容妍心中,陡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敬佩和一丝惭愧。
自己要走的路,还很长。
裴旭站起身,目光扫过众将,声音带着胜利的豪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此战,飞鹰堡光复,斩获颇丰,重创金贼,扬我军威,此乃拒马关反击之战的首胜。”
“然,战事未歇,金贼必不甘心。诸位不可懈怠,当再接再厉,巩固战果,准备迎接金贼的反扑!”
“是,殿下!”众将齐声应诺,声音洪亮,充满了胜利的喜悦和对未来的坚定信心。
次日,拒马关的城门在震天的欢呼声中缓缓开启。
容易一身风尘仆仆的战甲,跟着温若鸿和刘大成,在亲兵的护卫下,策马踏入关城。
街道两旁,挤满了欢呼雀跃的军民,他们挥舞着简陋的旗帜,高喊着“英雄,”“义士,”的声音此起彼伏。
容易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明亮,向热情的百姓微微颔首致意。
温若鸿神色平静,目光扫过人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和深沉的忧虑。
而刘大成,这位义军名义上的首领,则挺直了腰板,脸上堆满了笑容,频频向四周挥手,享受着这万众瞩目的荣光。他穿着一身崭新的皮甲,腰间挎着一柄镶着宝石的弯刀,显得意气风发,与周围破败的关城景象格格不入。
帅府议事厅内,气氛庄重。
裴旭端坐主位,容与坐在下首,韩勇、岳夫人等将领分列两旁。
空气中弥漫着胜利后的喜悦,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容易、温若鸿、刘大成三人步入厅中,躬身行礼。
“草民温若鸿,参见殿下!”
“草民刘大成,拜见景王殿下!”
温若鸿倒是十分谦逊,而这位刘大成……声音洪亮,行礼的动作带着几分粗豪,却也刻意模仿着军中的规矩,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容与见此,不免暗暗皱眉。
“免礼,”裴旭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声音爽朗,“三位义士,此次光复飞鹰堡,功勋卓着,扬我大昭国威,本王代拒马关数万军民,谢过诸位!”
他站起身,郑重地向三人拱手一礼。
“殿下言重了,”容易连忙还礼,“此乃小人分内之事。”
说完,他便看向容与,容与对着他微笑颔首。
容易显然不打算再多言,再对着裴旭行了个礼,便站回了容与身后。
温若鸿也躬身道:“殿下厚爱,愧不敢当。此战,全赖将士用命,殿下洪福……”
刘大成却抢上一步,声音更加洪亮,带着几分自得:“殿下,小老儿不敢居功,但飞鹰堡一战,确实打得痛快!”
“那些金狗,看着凶,其实就是纸老虎,我义军兄弟,个个都是好汉,一声令下,冲上去就是砍,杀得金狗哭爹喊娘!”
“哈哈,那金狗守将的脑袋,还是小人亲手砍下来的呢!”他一边说,一边还比划了一下砍杀的动作,唾沫横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