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朝中的武将,隐隐有以这个儿子为首的趋势,就连拱卫京城的京大营,也对他甚是钦佩。
虽不到无诏擅动的地步,却也相差不远。
他沉声道:“旭儿有心了,但缉凶之事,自有岳行和天隼司。你且稍安勿躁,在此护驾,待岳行回报。”
裴旭闻言,虽心有不甘,但还是应道:“是,父皇!”
皇帝吩咐内侍领着他和刘绮韵下去换衣裳,二人再次行礼准备告退。
然而,就在这封赏与请命的短暂温情时刻——
殿阁的门被轻轻推开,几名端着热茶点心的“宫人”低着头,鱼贯而入。
他们手中端着精致的托盘,上面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香茗和几碟精巧的点心,显然是来为惊魂甫定的帝后及皇子侧妃压惊的。
殿阁内戒备森严,侍卫林立,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这几名宫人动作规矩,低眉顺眼,似乎并无异常。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靠近御座前摆放茶点的矮几时——
走在最前面的一名“宫人”,身形看似与其他宫人无异,却在靠近御座丈许距离时,脚步几不可察地一顿,他那一直低垂的眼帘猛地抬起,原本温顺麻木的眼神瞬间爆射出骇人的凶光与决绝!
“狗皇帝,纳命来——!”
一声嘶哑的、带着异域口音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
那“宫人”猛地掀翻手中托盘,精致的茶盏点心“哗啦”一声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四溅之间,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右手闪电般探入怀中,寒光一闪,一柄淬着幽蓝光泽、形制奇特的短刃已然握在手中!
他身形如鬼魅般暴起,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气势,直扑端坐御座之上的皇帝裴悫!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让近在咫尺的侍卫都措手不及!
“护驾——!”侍卫统领的嘶吼带着变调的惊恐。
但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侍卫们刚刚从第一波刺杀的紧绷中稍缓,注意力尚未完全集中,此刻仓促拔刀拦截,已然慢了半拍!
那淬毒的刀尖,带着死亡的寒芒,距离皇帝的心口已不足三尺!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之际——
一道绯色的身影从皇帝身侧一步踏出,正是容与!
她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就在那刺客眼神骤变、掀翻托盘的瞬间,她全身的肌肉绷紧,当那淬毒短刃出鞘、暴起刺向皇帝的刹那,她的身体已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来不及拔剑,也来不及思考!
容与眼神一厉,右手闪电般探向腰间,那里悬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佩,是她日常佩戴之物。
此刻,这枚玉佩成了她唯一的武器,她毫不犹豫地一把扯下玉佩,灌注全身力气,手腕猛地一甩!
“咻——!”
玉佩化作一道白色的流光,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精准无比地射向刺客持刀的手腕!
“叮——!”
一声清脆到刺耳的金玉交击之声骤然响起。
那枚小小的玉佩,竟如同铁石般,精准无比地撞在了刺客的匕首刃身之上!
巨大的力道震得刺客手腕猛地一麻,那致命的一刺瞬间偏离了方向,淬毒的刀尖擦着皇帝的龙袍衣角划过,“嗤啦”一声划开一道口子!
这电光火石间的阻滞,为侍卫赢得了宝贵的半息时间。
“拿下他——!!”侍卫统领目眦欲裂,狂吼着第一个扑了上去!
殿阁内瞬间炸开了锅。
数名反应过来的侍卫如同猛虎下山,怒吼着从四面八方扑向刺客!
刀光剑影瞬间交织,那刺客一击不中,又被玉佩震得手腕发麻,再想变招已是迟了,他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还想挣扎,但瞬间就被数把钢刀架住脖颈!
数名侍卫如同铁钳般死死锁住他的四肢关节,将他狠狠按倒在地,脸被死死压在地板上,动弹不得。
整个过程,从刺客暴起到被制服,不过短短两三息时间,却惊险得让人窒息。
皇帝裴悫惊魂未定,脸色铁青,刚才那淬毒的刀尖几乎擦身而过,皇后更是吓得失声惊呼,紧紧抓住了皇帝的衣袖。
容与却丝毫没有放松。
她一步上前,越过侍卫,蹲下身,迅速在刺客身上搜查,动作干净利落。
她深知,敢在如此境地行刺,必有后手!
果然,她在刺客贴身的内襟夹层里,摸到了一个硬物,掏出来一看,是一个用油纸包裹的、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小包。
容与毫不犹豫地拆开油纸,里面赫然是两样东西。
其中一样似乎是一封密信,信纸质地普通,但上面的字迹竟是模仿她的笔迹!
内容赫然是写给太子的密报,言辞隐晦却充满暗示,大意是“时机已至”、“按计行事”、“务必成功”等,落款处还盖着一个伪造的、极其逼真的容与私章印。
密信裹着一枚小巧的、非金非木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特殊的符号——正是太子府内库库房管事的特殊标记。
容与只看了一眼,心中瞬间雪亮。
这是赤裸裸的嫁祸,不仅要置她于死地,更要牵连太子!
她猛地站起身,高举手中的密信和令牌,声音清越而冰冷,向惊魂未定的皇帝陈情:
“陛下,此乃嫁祸!”
“刺客身上搜出伪造密信及信物,密信模仿臣之笔迹,内容构陷臣与太子殿下合谋行刺!此乃贼人栽赃陷害,意图离间天家骨肉,扰乱朝纲,请陛下明察——!”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凛然正气。
殿阁内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容与高举的证据上,随即又惊恐地看向太子裴晟的方向。
裴晟原本因惊变而略显苍白的脸色,在看到那封指向自己的密信和令牌时,瞬间变得铁青。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眼中爆射出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滔天的怒火。
他并非恐惧,而是被这恶毒至极的构陷彻底激怒了。
“父皇!”太子裴晟的声音洪亮,打破了殿阁的死寂。
他快步走到御座前,毫不犹豫地撩起蟒袍前襟,双膝跪地,动作干脆利落。
他抬起头,目光坦荡而锐利,直视着皇帝裴悫,声音沉稳有力,字字铿锵:
“儿臣,叩请父皇圣裁!”
“此等恶毒构陷,实乃荒谬绝伦,滑天下之大稽!”
“儿臣身为太子,国之储贰,父皇待儿臣恩重如山,如天覆地,儿臣岂敢有半分不臣之心?岂敢行此大逆不道、人神共愤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