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微弱嗡鸣,如同投入死寂湖面的石子,虽然轻渺,却彻底打破了回春神苑核心密室内长达九日的压抑与沉寂。
云澈依旧昏迷,但情况已悄然改变。
他胸前那五道深渊爪痕边缘渗出的灰蒙蒙雾气,并非持续不断,而是间歇性地涌现。每一次出现,都会精准地包裹住一丝最为活跃或顽固的魔气,以混沌包容其形,以源初解析其质,最终将其分解、湮灭,化为最基础的能量粒子,部分逸散,部分竟被那黯淡的混沌本源缓缓吸收。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且每一次灰雾涌现后,云澈的气息都会出现短暂的、更加微弱的波动,仿佛消耗巨大。但阵玄至尊与星衍至尊却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盘踞的深渊魔气总量,正在以肉眼难辨的速度,一丝一丝地减少!这不是外力强行拔除,而是源自其本源的、自主的“消化”与“净化”!
更令人惊异的是他后背的寂灭掌印。
那由慕倾雪冰凰神力构筑的封印内部,此刻正进行着更为凶险的拉锯。源初之光的力量不再只是被动防御,而是如同最细微的根须,主动探入那寂灭之力中。寂灭大道,代表着终结与虚无,霸道绝伦,源初之光与之接触的瞬间,往往会被剧烈侵蚀、消磨。
然而,那源初之光却展现出惊人的韧性。它并不与寂灭之力正面抗衡,而是不断调整着自身的“频率”,仿佛在寻找着某种“共鸣点”或“漏洞”。偶尔,当某一丝源初之光与寂灭之力达到某种奇异的平衡时,那缕寂灭之力竟会微微一滞,其终结与毁灭的特性仿佛被短暂“定义”或“中和”,虽然下一刻平衡便被打破,源初之光溃散,但那一瞬间的异象,却让密切关注的三位至尊心神剧震。
“他在……适应寂灭?”星衍至尊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不,不仅仅是适应,更像是在……理解,甚至试图‘包容’这种力量?”
阵玄至尊目光灼灼:“混沌包容万物,源初定义秩序……难道他竟想将这等毁灭之力,也纳入自身的混沌大道之中?这……太疯狂了!”
慕倾雪沉默不语,冰凰神力依旧稳定输出,维持着外部封印,为云澈体内那凶险的“实验”提供着最基本的外部环境。她看着云澈那苍白却似乎多了一丝生机的侧脸,心中第一次对这个年轻男子升起了一丝超越阵营与责任的、纯粹的好奇。究竟要何等坚韧的意志与何等玄妙的功法,才能在如此绝境中,非但没有被摧毁,反而将其视为磨砺与养料?
时间在紧张的观察中流逝,又过了两日。
云澈体内自主净化的迹象越来越明显。灰雾涌现的频率加快,能够净化的魔气量也细微增加。对寂灭之力的“解析”虽依旧艰难,溃散远多于成功,但那源初幼苗却在这一次次的失败中,似乎变得更加凝练,光芒虽未恢复,本质却仿佛经历着某种淬炼。
他原本微弱几近熄灭的气息,终于稳定下来,并开始极其缓慢地、但坚定不移地向上攀升。虽然距离苏醒依旧遥远,但至少,那不断滑向死亡深渊的趋势被硬生生遏制住了。
第十一日清晨,当第一缕晨曦透过密室特制的窗棂,洒在云澈脸上时,他斑白的长发发根,那新生的墨色,似乎比几日前又浓郁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生机已稳,本源开始复苏。”阵玄至尊长长舒了口气,脸上多日来的凝重终于化开些许,“最危险的关头,算是过去了。”
星衍至尊也点了点头,疲惫中带着欣慰:“命星虽依旧暗淡,但已不再摇曳,稳定了许多。此子……当真是一次次挑战吾等的认知。”
慕倾雪收回玉手,冰蓝神力暂时停歇。连续十余日不眠不休地输出神力,即便以她荒帝中期的修为,也感到了一丝倦意。她看着玉榻上的云澈,清冷道:“既已稳住,后续便是水磨工夫。我等不必再日夜守候于此,定期前来探查、辅助即可。”
阵玄与星衍皆表示同意。联盟事务繁多,他们不可能一直耗在此地。
“此地禁制,我会再加持三层。”阵玄至尊道,“倾雪圣君,云澈苏醒之前,他的安危,还需你多费心。”
慕倾雪微微颔首,算是应下。她目光再次扫过云澈,随即转身,冰蓝裙裾曳地,无声地离开了密室。
消息很快传开。
源初帝君云澈重伤之躯已稳住,脱离生命危险!
这个消息如同久旱甘霖,让一直提心吊胆的星炬旧部如凌瑶、战狂等人长长松了口气,灵溪更是喜极而泣。联盟内部许多看好云澈的中立派也暗自庆幸。
然而,有人欢喜有人忧。
慕枭府邸内,听到消息的慕枭,面无表情地捏碎了手中的玉盏。
“命还真硬。”他冷哼一声,眼中阴鸷之色更浓。
永恒国度,幻梦天。
梦璃通过某种隐秘的渠道得知这一消息,把玩梦魇之气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一抹更加浓郁的兴趣与……战意,在她眼中燃起。
“果然没让我失望……”她轻声自语,嘴角勾起魅惑而危险的弧度,“这样,游戏才能继续下去,不是吗?”
所有人都明白,云澈的危机并未解除。他只是赢得了喘息之机。体内的寂灭之力与深渊魔气依旧庞大,神魂之创远未愈合,心魔隐患仍在。更重要的是,外界的敌人,不会给他慢慢恢复的时间。
但无论如何,一颗濒临寂灭的种子,终于在无尽的黑暗中,顽强地萌发出了一丝代表新生的嫩芽。这微弱的光芒能否最终驱散阴霾,长成参天大树,仍需经历未来的风雨考验。
云澈的意识,依旧沉沦在破碎的识海深处,与心魔搏斗,与伤痛抗衡。但在那无尽的黑暗与痛苦中,一点源于守护与不甘的执念之火,已重新被点燃,虽微弱,却未曾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