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光芒散去,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沉重威压再次降临。
天塔第十二层。
景象与上次别无二致,依旧是那片荒芜、死寂、仿佛连时间都凝固的灰色平原。而在平原的中心,那块巨大的、布满裂纹的黑色陨石之上,身着朴素灰衣的少年——“宸”,依旧保持着环抱双膝的姿势,仿佛亘古以来就未曾移动过。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古井无波、仿佛映照着万物终焉的眼眸,再次落在了刚刚踏入此地的云澈身上。
“又来了。”
他的声音平淡,没有丝毫意外,也没有丝毫情绪,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云澈身后,另外三道传送光门接连亮起。
气息冰冷孤寂、周身缭绕着归墟死气的幽苓;驾驭着微型星舰、周身环绕着精密能量矩阵的零;以及衣袂飘飘、手持明月法器、空灵若仙的月无痕。
四人,再次于这第十二层聚首。
场景,与上一次惊人地相似。
然而,四人的气息,与初次踏入此层时相比,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经历了前十层的残酷磨砺,尤其是在第十一层概念洪流中的洗礼,他们的根基更为扎实,对自身之道的理解更为深刻,眼神中也褪去了最初的些许茫然与惊悸,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坚定的意志。
他们都知道将要面对什么,也都在踏入此地的瞬间,就将自身状态提升至巅峰!
无需交流,四人气机瞬间相连。幽苓的归墟死域无声展开,与云澈的混沌神域隐隐呼应,试图共同对抗那无处不在的终结道韵。零的星舰主炮早已充能完毕,刺目的能量光芒锁定宸。月无痕手中的明月法器洒下清辉,时空之力如水银泻地,布下层层叠叠的迟滞结界。
“动手!”
云澈低喝一声,率先发难!他没有丝毫保留,混沌神弓瞬间满月,将刚刚在十一层领悟的、蕴含着一丝“归墟呼吸”意境的混沌归墟之力尽数注入,一道灰蒙蒙的箭矢撕裂沉寂,直射宸的眉心!
与此同时,幽苓双手结印,无尽的死寂之气化作一道道灰黑色的锁链,从四面八方缠绕向宸,锁链之上,归墟符文明灭不定,竟是比上一次更加凝实、更具侵蚀性!
零的星舰主炮轰然发射,不再是纯粹的能量冲击,而是高度压缩、蕴含着物质解构法则的毁灭光束!
月无痕玉指轻点,宸周围的时空瞬间变得粘稠、错乱,仿佛要将他放逐到无尽的时空迷宫之中!
四人联手,攻势之迅猛、配合之默契、力量层次之高,远超上一次!他们有信心,即便依旧不敌,也绝不可能再像上次那样,被对方一击击溃!
面对这足以让寻常不朽境初期手忙脚乱的合击,宸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他甚至没有站起身。
只是,他环抱膝盖的右手,轻轻抬起,对着前方,看似随意地,一拂。
如同掸去衣袖上的微尘。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
只有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抹除”。
云澈那蕴含着他最新领悟的箭矢,在距离宸尚有三尺之遥时,无声无息地瓦解,化作最本源的混沌气流,然后连气流都归于虚无。
幽苓凝聚的归墟锁链,寸寸断裂,崩散成的死寂之气,仿佛遇到了归墟的源头,温顺地融入周围的灰色空间,反而增强了此地的死寂。
零那足以解构星辰的毁灭光束,在宸那一拂之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悄然消融,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月无痕布下的时空结界,更是如同脆弱的琉璃,连片刻都未能阻挡,便彻底破碎,还原成最基础的时空粒子。
一切攻击,一切法则,在宸这轻描淡写的一拂之下,尽数归无!
紧接着,那股熟悉的、无法抗拒的庞大力量再次作用在四人身上。
“噗——”
“呃啊!”
四人如遭雷击,护体神光瞬间破碎,鲜血同时从口中喷出,身形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狠狠撞在第十二层边缘那无形的壁垒之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再次,一击溃败!
差距,依然大得令人绝望。
云澈单膝跪地,用混沌神弓强行支撑住身体,才没有彻底倒下。他体内气血翻腾,神力紊乱,脏腑都受到了震荡。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陨石上那道依旧保持着环抱膝盖姿势的身影,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明明变强了这么多!对归墟、对混沌的理解更深了!为何结果依旧没有丝毫改变?
幽苓、零、月无痕三人亦是如此,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甘。他们本以为这次至少能逼得对方起身,甚至过上几招,没想到结局与上次毫无二致。
宸缓缓放下手,重新环抱住膝盖,目光平静地扫过狼狈的四人,最后再次定格在云澈身上。
“归墟,不是这么用的。”
他第一次,说出了超越简单陈述的话语。声音依旧平淡,却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云澈,尤其是同样走归墟之路的幽苓的心头。
“你们,太吵了。”
说完这句,他便再次低下头,将下巴抵在膝盖上,恢复了那亘古不变的沉寂姿态,仿佛外界的一切,再也与他无关。
灰色平原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四人粗重的喘息声和血液滴落的声音,证明着刚才那短暂而残酷的交锋。
失败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四人淹没。
但这一次,云澈眼中的震惊与不甘,却迅速被一种极致的冷静与思索所取代。
“归墟,不是这么用的……”
宸的话语,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
他回想起宸那轻描淡写的一拂,那并非依靠蛮力,而是一种对“归墟”真意更深层次、更本质的运用。那不是对抗,不是湮灭,更像是一种……“否定”?或者说,是让一切攻击、一切法则,自行走向其“终焉”的引导?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感受着体内那重新凝聚的归墟本源。
自己之前的使用,是否太过粗糙,太过流于表面了?只是单纯地将它作为一种强大的、带有终结属性的力量去驱动?
就在云澈陷入沉思之时,第十二层的空间微微波动,那股熟悉的排斥力再次传来。
试炼,再次失败。
四道光芒亮起,他们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即将被传送离开第十二层。
在被传送出去的最后一刻,云澈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那块黑色陨石上的身影,仿佛要将这一刻的失败与那一句点拨,深深烙印进灵魂深处。
下一次,绝不会再是这样!
光芒消散,第十二层重归死寂。
宸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只是在无人察觉的深处,他那双映照着终焉的眼眸深处,似乎因为云澈最后那道目光,极轻微地,波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