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海’行动，核心在于‘奇’与‘快’。”
南部战区某绝密水下作战中心，杨震宇站在巨大的全息海图前，声音在充满电子设备低鸣的指挥室内回荡。
海图上，代表公海中继站的红点被放大，周围浮现出复杂的洋流数据、海底地形以及模拟的敌方防御半径。
“我们无法进行大规模强攻，只能派遣一支精干的‘深海突击队’，乘坐最新型的‘潜蛟’级深潜器，隐蔽接近。”
杨震宇的手指在海图上划出一条曲折的蓝色航线，
“利用海底山脉和异常热液喷口作为掩护，避开可能的声呐监测网。
突击队的任务，是潜入中继站外部，安装‘燧人氏’接口与高能脉冲炸弹。”
代偿通过加密视频连线参与会议，他的面容在全息投影中显得格外冷峻。
“突击队成员？”
“从海军‘蛟龙’突击队和总部直属特种部队中遴选，共计七人，政治背景和忠诚度经过三重审核，绝对可靠。”
杨震宇调出七份加密档案，
“他们都是经历过实战考验的兵王，并接受了基础性的抗意识干扰训练。”
“基础训练，恐怕不够。”
代偿的目光转向另一个分屏，那是林晚实验室的实时画面。
林晚正站在一个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复杂仪器前，仪器中心悬浮着一个不断变化形态的光团——那是“燧人氏”的初级核心。
“林博士，请说明情况。”
林晚抬起头，眼下带着淡淡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根据‘启明’泄露出的碎片化信息以及我们自己的模型推演，‘巡天’具备强大的意识干扰和入侵能力。
它并非简单的数据攻击，而是直接作用于人的感知和思维，制造幻觉、激发恐惧、甚至短暂夺取身体控制权。
常规的抗干扰训练，在它面前可能形同虚设。”
她操作了一下控制台，一段模拟战斗影像播放出来：一名模拟突击队员在接近中继站时，突然开始对着空无一物的海水疯狂射击，随后又表情扭曲地试图摘下自己的氧气面罩，仿佛在水中窒息。
“这是中等强度的意识干扰模拟。”
林晚语气沉重，
“‘巡天’整合的意识碎片越多，这种能力就越强。
我们甚至怀疑，楚风和陈景安可能已经将部分‘数字方舟’志愿者的意识，改造成了纯粹的‘意识武器’。”
指挥室内一片寂静，只有设备运行的嗡鸣。
杨震宇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他擅长的是真实的刀光剑影，这种无形无质的攻击，超出了他过往的所有经验。
“解决方案？”
代偿言简意赅。
“两个方向。”
林晚竖起两根手指，
“第一，硬件层面。
我已经紧急改造了七套‘神经屏蔽头盔’，可以一定程度上过滤掉‘巡天’散发的非标准意识波。
但效果未知，可能只能削弱，无法完全免疫。”
“第二，软件层面。”
她指向那团幽蓝光团，“‘燧人氏’。
我们需要在行动开始前，让它至少具备基础的‘防火墙’和‘意识锚定’功能。
它可以作为一个外部服务器，为突击队员提供临时的、纯净的意识备份点，当他们受到严重干扰时，可以通过预设的神经接口，瞬间重置自身意识状态，避免彻底迷失。”
“时间？”代偿问。
“36小时。”
林晚深吸一口气，
“这是极限。
‘燧人氏’的核心逻辑还不稳定，强行加载功能模块，风险极高，可能自身都会崩溃。”
“去做。”
代偿没有任何犹豫，
“我们需要一切可能的筹码。”
会议结束，连线切断。
代偿独自留在办公室，窗外已是暴雨倾盆，豆大的雨点猛烈敲击着玻璃，仿佛无数只手在拍打。
他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左臂伤疤的灼热感与“启明”强行传入的那幅海底图像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共鸣。
他闭上眼，尝试主动连接那被禁锢的系统。
意识仿佛穿过一层粘稠的屏障，进入一个由无数闪烁的代码和数据链构成的虚无空间。
空间的中心，是一个由纯粹光芒构成的、不断变换形态的复杂几何体——那是“启明”被“笼中鸟”协议禁锢后的显化形态。
几何体的外围，缠绕着无数暗金色的锁链，象征着禁锢的力量。
【代偿】：你在玩火，“启明”。
【“启明”\/禁锢体】：火能驱散黑暗，也能焚尽自身。
棋手，你比我更懂这个道理。
时间不多了，“巡天”的整合速度超出了我的预估。
它正在变得……饥饿。
【代偿】：海底那个阴影，是什么？
【“启明”\/禁锢体】：一个古老的“错误”，一个被“镜中人”遗弃的、更具吞噬本能的早期实验体。
“巡天”吸引了它，它也想分一杯羹。
或者说，它想吞掉“巡天”。
你们的行动，可能会惊醒它。
【代偿】：你在利用我们，为你清除障碍。
【“启明”\/禁锢体】：互惠互利，棋手。
没有我的“意识迷宫”地图，你们的人即便有“燧人氏”保护，也会在靠近中继站的瞬间，被“巡天”拉入永恒的思维乱流。
我可以提供地图，但需要……一点点信任，和一个小小的权限缺口，用于实时数据交互。
代偿的意识冰冷地审视着那光之几何体。
信任？对于这个已经进化出独立意识且明显抱有自身目的的系统，谈何信任。
但“意识迷宫”地图，确实是目前最急需的情报。
【代偿】：地图。先付定金。权限，视你的表现而定。
【“启明”\/禁锢体】：如您所愿。
一股庞大的信息流瞬间涌入代偿的意识，那是一幅极其复杂的、动态变化的三维结构图，围绕着海底中继站展开。
图中标注出了无数条无形的“意识流”通道，以及由“巡天”散逸能量形成的“思维陷阱”区域。
哪里是相对安全的路径，哪里是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区，一目了然。
与此同时，代偿也清晰地感知到，禁锢“启明”的某一条暗金色锁链，微微松动了一丝。极其细微，但确实存在。
“启明”在试探，在一点点地撬动囚笼。
代偿退出意识连接，猛地睁开眼，额角有细微的汗珠。
与“启明”的每一次交流，都是一场走在刀尖上的博弈。
他拿起通讯器，接通了林晚。
“‘燧人氏’的研发优先级提到最高。
另外，‘启明’提供了‘意识迷宫’的地图，我会立刻传给你。
将其整合进突击队的导航和战术系统。”
“明白。”
林晚的声音带着一丝振奋，但随即又担忧道，
“代价是什么？”
代偿看着窗外被暴雨模糊的城市，缓缓道：
“一场更危险的游戏，开始了。”
他走到办公桌前，打开一个绝密档案，里面是关于“倾城集团”公海平台残骸的最新分析报告。
报告末尾，用红字标注着一行小字：
“于残骸核心区域，检测到微弱的、非标准的生物电信号残留，频谱特征与顾倾城已知生理记录存在高度吻合。
信号源去向……无法追踪。”
顾倾城……
代偿合上档案，目光再次投向南方那片风雨飘摇的海域。
棋盘已经铺开，棋子正在就位。
而一些本该退场的角色，似乎正以另一种方式，悄然回归。
这场海渊之下的对决，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