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她们去了集市。从集市往回走时,苏婉婉挎着沉甸甸的布袋子,里面有小菜、五花肉、土鸡蛋,张姐抱着在怀里打盹的安安。路过村里老太太们的聚点时,那一排座位都是空的。这群老太太每天聚会都很有规律,早晨10点开始一起晒太阳,中午回家吃饭,下午四点钟左右吃完晚饭才出来,在一起聊八卦消化食儿。
进了院,苏婉婉先把买来的东西归置妥当。她蹲在厨房地上,把土鸡蛋一个个码进篮子,张姐轻手轻脚地把孩子放到炕梢,拍了几下。孩子睡着了,她就去冰箱里安置五花肉和菜。
收拾完,两人又合力把两米长的不锈钢鸡笼安装好,搬到院子东角的鸡舍里。鸡舍的水泥地面还算干净,只是旧笼子锈得厉害。“这旧笼子可不能用了,搬出去不要了。”
晚饭简单吃了点剩饺子,就着温在灶上的鱼汤。安安也累了,早早就在炕上睡着了。苏婉婉给她盖了层薄被,自己铺好被褥,夜里她陪着安安。她问张姐是睡堂屋的床,还是西屋的炕,张姐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也想睡炕上解乏,可西屋的炕没烧,有些凉。苏婉婉说那没事啊,当初房主留下来的柴房和院子柴火垛的柴多的是,几年都烧不完,她特意多付钱买下来了。大长夜,干嘛不烧。不一会,她和张姐把西屋的炕也烧热了。
天黑了,小院东北角的马路上,太阳能路灯昏暗。外面越来越静,没有一声虫鸣狗吠。春天的夜晚是最安静的,小虫子还没长大,它们不发出一点声音。
张姐打了个哈欠:“在城里住楼,夜里除了汽车响就是晚归的电梯声,哪有这么静?我今晚肯定能睡好。”
苏婉婉也困了。
她头刚沾到枕头,眼皮就沉得抬不起来。这一觉睡得又沉又香,没有梦,没有惊醒,直到第二天清晨被邻居的鸡叫声吵醒。安安也醒了。
她摸过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天才亮,可自己已经足足睡了九个小时。在这里早睡早起,真的太好了。
“醒啦?”张姐已经在厨房忙活,铁锅“滋啦”一声,是煎鸡蛋的香味,“我煮了玉米粥,就着拌菜吃。咱多弄些吃的,再去火车站接你爸妈和姥姥,好让他们进屋就能吃上饭。”
苏婉婉点头表示赞同,她赶紧给安安和自己洗漱:“张姐,一会儿你就在家看着安安,我开车去接他们,都去的话,车里坐不下。”
她赶到西站时,离火车到站还有二十分钟,站在出口处的人群里,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检票口。
“丫儿~”一声熟悉的大嗓门穿透人群,苏婉婉猛地回头,看见妈扶着姥姥,爸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手里还拎着两个大箱子,正快步往这边走。姥姥被妈搀扶着,步子很慢,看见苏婉婉,喊着:“丫儿!我的乖孙女!”
苏婉婉重生回来九个月了,一直都是在视频里看姥姥的,这还是头一次见面。她跑过去:“姥姥,路上累着没?”
“不累!”姥姥拍着她的肩膀,“坐软卧挺舒坦的!你看我给你带的菜籽,装在小布袋里,揣怀里呢,没压着。”她说着,从对襟袄的口袋里掏出个蓝布小袋,打开一看,里面是黄瓜、豆角、茄子的种子,种子有的已经干瘪了。这都是很多年前,她家动迁前一年姥姥留下来的宝贝。苏婉婉合计,还是等自己去市场买些新种子,偷偷换下来吧。
爸把行李往车上搬:“我把被褥都带来了,铺炕上准暖和。”
苏婉婉说:“爸,被褥够用,我都买了新的。等以后亲戚过来住,都够用。”
回小院的路上,姥姥看见路边的荠菜,就直着急:“婉婉啊,能不能停车?我想挖这荠菜!”
“姥姥,咱自家院子里的荠菜都成灾了,挖都挖不过来呢。”爸妈听了都大笑起来。
到了院门口,黑色的大铁门一推开,张姐就抱着安安出来迎接。欢声笑语顿时充满小院。
大家都抢着稀罕安安,爸抢不上前去,就在一旁转圈打量院子:“丫儿啊,你这小院都荒着呢呀,要干的活太多了。看别人家种的苗都长得老高了。”
“没事,爸,我们可以去集市上买些大棵的苗。”
吃过早饭,妈和姥姥就催着出发去集市。临走前,姥姥特意把安安抱到炕上说:“小祖宗在这儿睡会儿,咱快去快回。”张姐留在家里守着,苏婉婉跟着三人往集市走,爸背着个空竹筐,说装鸡仔鹅崽正好。苏婉婉还是开着车带着姥姥走,姥姥的腿脚不是一天能练好的,路走多了,晚上又会疼。
集市上比昨天更热闹,刚进街口,就听见禽苗摊的“叽叽喳喳”声。姥姥直奔鹅崽筐,指着焦黄的小鹅说:“老板,这是三花鹅不?”她伸手摸了摸小鹅的绒毛,“丫儿啊,就买这个品种,长得大。你就挑个头大的选两只,不用管公母。”
妈则被旁边的青年鸡吸引了,摊主正吆喝:“芦花鸡,快开产的,买回去养不到俩月准下蛋!”妈指着笼里的鸡说:“帮我挑四只吧,要鸡冠子正的!”摊主夸:“老姐妹儿一看就懂啊,这芦花鸡是咱本地品种,耐寒,比那海兰褐强多了。那品种也就养鸡场养还行,在小院里养不经冻的。”
爸在一旁跟摊主砍价,苏婉婉则帮着姥姥选菜苗,各种菜苗都选了一些,根上都带着湿土。摊主说:“放心买,保你活,不活回来找我。”
往回走时,爸的竹筐里装着四只芦花鸡,鸡在里面扑腾着;妈抱着装鹅崽的纸箱,小鹅在里面“吱吱”叫。婉婉爸说:“丫儿,你们先开车回去,我拎着鸡往回溜达,怕给你车弄脏。”
回到小院,安安正在院子里等呢。她们七手八脚地忙活起来:爸和苏婉婉拆旧鸡笼,妈和姥姥则把小鹅崽放进纸箱,摆在院子角落,又撒了嫩草。看着小鹅们埋头啄食,姥姥直点头:“饿坏了,多吃点,好长大。”
安安被张姐抱到院子里,看见小鹅崽就伸着小手要抓,姥姥赶紧拦住:“慢点,别吓着它们。”她摘了片嫩草叶,递给安安:“宝贝,你给小鹅吃,它们就跟你好了。”
安安接过小草,张姐就防备着她往嘴里放,可安安看着小鹅们伸脖子要吃,他头一次没把接过来的东西先放嘴里,而是直接扔向小鹅。
姥姥看着鸡笼,突然说:“等你姥爷来了,让他给鸡笼搭个遮雨棚,他最会搭棚子。”
妈直起身:“我爸就是个老顽固。上次我去接他,他说‘闺女家是客,儿子家才是根’,死活不肯来。”
苏婉婉给姥姥递过温水:“姥姥,您放心,等您在这儿住舒坦了,我回去接姥爷。就说院子里的菜苗长黄了,鸡笼不会搭,非得他这‘老把式’来指点,他准来。”
姥姥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一朵花:“还是你懂他。他种的菜比谁都壮,就爱听人说他厉害。你就说菜苗没他不行,他保准就来了。”
婉婉妈不乐观:“我爸太倔了,他就只呆在儿子家。妈你这回有病,来我家住,我和她二姨伺候你,我爸就不肯一起过来。丫儿这的小院,我看他姥爷也不可能来,除非这院子是我三弟的。”
姥姥点点头:“那个死脑筋,咱劝不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