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紫鹃便招架不住,眸中泛起般的涟漪,心神也随之摇曳。
待岳山欲贴近时,紫鹃忽而惊醒,忙道:“老爷今日饮酒又劳累,还是别费神了,让我来吧。”
岳山略感诧异:“往日让你来,你总不肯,今日怎的愿意了?”
紫鹃含羞道:“并非那般,哪有丫鬟在上、老爷在下的道理?岂不乱了纲常?今日老爷只管歇着便是。”
随后,紫鹃俯身侍奉。
果然熟能生巧……
……
府衙西北角的小院内,
侯耀进门后,心头一阵烦闷。
见李德辉独坐饮茶,便斥道:“侯爷盛情款待,你摆什么脸色?未怪你迟到已是宽厚,你竟连自罚敬酒都不肯?”
“得罪侯爷有何好处?真不知你脑子里装的什么。”
李德辉搁下茶盏,淡淡道:“侯爷设宴无趣,只顾闲谈,我笑不出罢了,何来脸色?若真动怒,早拔刀相向了。”
“再说,你我仅是雇佣关系,我护送你赴任即可,何必听你训导?讨好侯爷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侯耀冷哼:“狂妄!侯爷早年未入王府时,便以武艺横扫京津,未尝一败。这些秘辛,我随林大人才知晓。”
“你单打独斗绝非侯爷对手,莫要仗着几分蛮力小觑天下人。”
李德辉撇嘴,不以为然。
侯耀见状更觉厌烦,暗悔与此等人合作,徒增麻烦。
他决意修书禀明林大人,断绝往来,以免日后生祸。
“罢了,你且去歇息。我要秉烛修书予林大人。记住,此处是侯爷的地盘,行事须有分寸。”
李德辉摆手道:“晓得晓得!往日见你豪爽,见了侯爷却迂腐如酸儒。行,我不碍你的眼,你也别来扰我。”
这小院僻静,有三间正房两间厢房。
李德辉愤然步入厢房歇下,侯耀懒得多言,瞪了一眼便去书房提笔研墨。
夜深沉如墨,残月隐入浓云,天地间再无一丝光亮。
微风拂过,庭中枝叶沙响。
细微的声响夹杂其间,厢房窗棂悄然推开,李德辉一身黑衣,蒙面跃出。
他身形矮小,动作却如狸猫般敏捷,落地无声。
抬眼望向数丈高的院墙,他嘴角微扬。
足尖轻点,先跃上厢房屋顶,再借力攀住墙头。
探头望去,西北角岗哨空无一人,他心下一松,翻身跃出。
落地时屈膝翻滚,只发出石子坠地般的轻响。
这声响在静夜中格外清晰,果然惊动了哨兵。
哨兵探头张望,却只见一片漆黑,未觉异常,便又缩回去打盹。
暗处的李德辉暗自嗤笑:“如此松懈,若在战场上,早死千百回了。这侯爷,不过虚名罢了!”
“若非身负要务,定取你首级,回去向家主请功!”
他冷哼一声,身影没入街巷,朝黄家疾行。
白日已探过路,即便深夜,他仍轻车熟路地摸到黄家。
果然,夜深人静,黄家守卫松懈,正是潜入良机。
黄家内室,
黄文华辗转难眠,这些日子,他从未安睡过。
一步错,满盘输。他与沧州商贾皆中岳山之计,一败涂地。
如今沧州易主,薛家丰字号独占鳌头,他囤积的货物血本无归。
幸有多年积蓄与吉庆赃款,尚能支撑。
沧州商贾或入狱,或逃亡,他黄文华想逃,却无路可逃。
窗户猛然被撞开,这一夜终究来了。
黄文华挣扎坐起,一道寒光直劈床榻。
他早有防备,急向里侧闪避。
连日失眠,正是为此。
“且慢!我有话说!”
李德辉一击未中,略感意外。见对方无意呼救,便冷声道:“你只有一盏茶时间。”
黄文华掀开床帏,举手示弱:“我虽败,却未泄密。我有更好的计划。”
“我恨岳山入骨,有计可取其性命!”
“取岳山性命?”
李德辉冷哼一声,道:岳山才到沧州月余,城里就变了天。你要真有能耐,何至于落得这般田地?
眼下虽未查到你头上,迟早会查到你。我杀了你灭口,再伪造现场嫁祸他人,岂不干净?何必费事。
黄文华自知言语无力,但为求活命,仍试探道:阁下是从南边来,还是从海上来?
李德辉眉头微皱:南边如何,海上又如何?
黄文华答道:若是南边来的,杀我嫁祸晋商,反倒弄巧成拙。吉庆已死在狱中,若岳山没问出什么,断不会让他死。
从吉庆身上就能看出,拐卖人口的勾当,根本与晋商无关。
纵使我们一路布局栽赃,岳山直捣黄龙便让我们功亏一篑。他再查下去,必会查到南方,那时再将我的死推给晋商又有何用?除非岳山死在任上,方能化解危机。
此前,我们不是没试过。只是对付岳山,须得更周密的谋划。
片刻沉默后,李德辉未再动刀,沉吟着将刀收回鞘中。
黄文华长舒一口气,心知赌对了。
岳山虽远离朝堂,却仍深陷漩涡。
一来,岳山在沧州经营盐业,断了浙商北上的财路;二来,隆佑帝推行新政,岳山作为其心腹近臣,展露的文治之才更与浙商利益相悖,迟早成为他们的眼中钉。
南方豪族作为黄文华背后靠山,自然乐见岳山死于沧州。
只是眼前之人身份未明,尚不知其对岳山的态度。
望着黑衣人的佩刀,黄文华攀谈道:阁下这刀甚是精美。
李德辉冷眼一瞥:这不是寻常刀,是比寻常刀更好的利器,岂止精美。
李德辉未料到黄文华确有几分头脑,不妨听听他的计划,若不可行,再杀不迟。
横竖杀了便杀了,大不了做成无头公案,让岳山的线索就此中断。
你方才说海上来的又如何?
黄文华连忙点头:若从海上来,杀岳山才有胜算。
大人既从海上来,想必水性极佳。
李德辉淡淡道:自然。
黄文华道:我的计策是,先诱岳山出城。以发现藏匿孩童的窝点为饵,引他南渡漳河,在河心凿船击杀。
眼下正值汛期,漳河水急浪涌,岳山是北方人,从未听闻他通水性。
任他武艺再高,护卫再多,一旦落水,大人杀他易如反掌。
只要大人备足人手,渡河时凿沉船只,此计必成。
李德辉沉思道:谁去传信?如何引他入伏?
黄文华道:“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个好处。如今知晓贩卖人口内情的,还有云行镖局的人。那云行镖局的少东家正与岳山走得近,让他们的人去传信才最妥当。而后,我们借机将他们一并铲除,便再无后患。”
李德辉仔细思量一番,觉得这计策确有几分可行。
“凿船并非易事,我还需再寻些人手相助。我对云行镖局不熟,联络之事便交给你。待我备齐人手,便依计行事。”
李德辉冷眼看向黄文华,沉声道:“若此事成了,我保你性命无忧。但若败露,你该明白我们冒的是何等风险。”
黄文华连忙应道:“这是小人活命的机缘,绝不敢怠慢。您放心,任他岳山是何等人物,此番必栽在我们手中。碍事之人,向来如此下场。”
初入沧州城时,李德辉与岳山本无仇怨,甚至存了几分拜访之心,想瞧瞧这华夏大地声名显赫的人物,究竟是何等风范。
慕强乃人之常情,于李德辉这般人而言,更是如此。
可几番接触下来,岳山对倭人乃至倭国,言语间尽是轻蔑,那等鄙夷之态,着实激怒了李德辉。
“辱家主者死,管他是什么侯爷!”
暗暗握紧刀柄,李德辉叮嘱道:“如今你府外遍布岳山的眼线,莫要轻举妄动,以免坏了计划。”
“是,您放心,岳山绝想不到我们的手段。”
……
次日清晨,
岳山神采奕奕,怀中温香软玉。
紫鹃昨夜劳累许久,才消了岳山的火气,此刻蜷在他怀中,如猫儿般慵懒。若换作从前,她早该起身收拾屋子了,哪敢赖在岳山怀里。可后来她尝到了晨间温存的甜头,便也舍不得起来了。
只是这甜蜜有时需付些代价,难免将昨夜之事重演一番。
若真如此,紫鹃这一日便更腰酸背痛了。
她偶尔会想,自己身子还算结实,却也经不住这般折腾,若是换了姑娘来,不知会成什么样子。
“紫鹃,想什么呢?”
岳山轻抚她的碎发,摩挲着她的脸颊问道。
紫鹃缩了缩脖子,低声道:“没……没想什么。”
见小丫鬟局促,岳山笑道:“今日还有事,不闹你了,起来替我更衣吧。”
闻言,紫鹃松了口气,赶忙起身取来衣裳,为岳山穿戴。
说实话,有时她一人确实忙不过来,若再有个能打水、伺候梳洗的,或许更妥当。
紫鹃一边忙活,一边心想:“或许真该让老爷左右各睡一人,不论床上床下,才能伺候得周全……”
出了房门,来到厅堂,早膳已备好。今日桌上多了一人忙碌,倒让她们觉得新鲜。
香菱端了一小碗粥,配些芥菜,正要往一旁的小凳上吃,林黛玉唤道:“一同在桌上用吧,我们这儿没那么多规矩。”
香菱愣愣地停住手,由雪雁领着坐到了她身旁。
岳山含笑望向香菱,轻声问道:“昨晚休息得可好?”
香菱微微颔首,“托侯爷的福,一切都好。”
望着她木然的神情,岳山不禁忆起她坎坷的身世。若命运眷顾,她本该是乡绅家的闺秀,觅得良缘。
纵不及黛玉、宝钗那般出众,也该是知书达理的淑女。
可如今双目无神,神情呆滞,徒有美貌却失了灵气,更惹人怜惜。
待你回去时,就说是本侯留你在房中歇息的。
香菱低垂的脑袋又点了点,忽觉异样,侧目便见雪雁已在盛第二碗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