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楚府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薛莹莹身上带着山间的湿气和寒意,踏入自己那方冷清的院子。
地砖下的瓷瓶已经不见了,想来陈风已经取走。
楚冠林见她回来,立刻站起身。
“莹莹,你可算回来了,去采个药怎么去了这么久?让我好等。”
他几步上前,不由分说地将薛莹莹拉进怀里,手顺势环上她的腰,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上,
“身上怎么这么凉?快进屋暖暖。”
薛莹莹垂下眼,掩去其中翻涌的恶心,顺从地被他半抱着带到桌边坐下。
楚冠林的手依旧不老实地在她腰间摩挲,他低头嗅了嗅,眉头微微皱起,
“我送你的那个香囊呢?怎么没戴?”
薛莹莹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慌乱和委屈。
“香囊……香囊……”她绞着手指,眼眶泛红,“今天在山里采药,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许是那个时候弄丢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冠郎,对不起……”
楚冠林见她这副模样,心里的那点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丢了也好,那麝香长久佩戴,他其实也怕旁人瞧出端倪。
只要她闻过,药性渗入体内,目的便已达到。
“傻瓜,一个香囊罢了,丢了就丢了,只要你人没事就好。”
他柔声安慰着,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装出一副情深意切的样子,
“你若是喜欢,我再给你寻个更好的。”
薛莹莹摇了摇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不一样的。”
“冠郎送的,就是最好的。那香气我闻着心里就安稳,睡得都踏实了许多。”
“冠郎,不如……不如你教教我,那香囊里的香料是怎么配的?莹莹也想学着做一个,我们一人一个,就当是……是我们的信物,好不好?”
楚冠林彻底愣住了。
她竟然主动要求接触麝香?
真是个蠢货!
他原本还想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继续让她沾染,没想到她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这简直是天助我也!
“好,当然好!”
楚冠林喜不自胜,一口答应下来,
“我的莹莹想学,我自然倾囊相授!明日我就让人把香料都备齐了送过来。”
薛莹莹要做的,可不是什么安神的香囊。
她要用楚冠林提供的香料,为他亲手调配一味真正的绝子香!
不仅有麝香,她还要加上几味与断阳草药性相冲的药材。
日复一日,他楚冠林这辈子都别想再有自己的子嗣!
目的达成,薛莹莹便没了与他周旋的兴致。
她借口身上湿冷,要去沐浴更衣,再次巧妙地躲开了楚冠林的亲近。
楚冠林此刻心情大好,也不强求,只嘱咐她早些休息,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薛莹莹脸上的柔弱和爱慕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片冰寒。
她走进内室,从贴身的衣物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块温润的白玉玉牌。
华佗寺的线索断了,眼下唯一的指望,便是这块玉牌。
可这玉牌究竟代表着什么?
一块玉牌,如何保命?
薛莹莹将玉牌紧紧握在手心,萧炎远在天陵,楚府的人更是一个都不能信。
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天芳阁。
那个地方鱼龙混杂,消息灵通,或许能查到些什么。
而且,她是以萧炎的贵客身份进去的,天芳阁的管事,多少会给她几分薄面。
打定主意,薛莹莹将玉牌重新收好。
第二天一早,楚冠林果然命人送来了一大堆名贵的香料,其中便有一包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深褐色粉末。
麝香。
薛莹莹看着那些东西,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她装模作样地摆弄了一上午,又以缺少几味辅料为借口,再次向管家报备,出了楚府。
这一次,她没有去药铺,而是直接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布衣,戴上帷帽,径直去了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
天芳阁依旧是那副车水马龙的景象。
薛莹莹没有从正门进,而是绕到后巷,叩响了那扇不起眼的侧门。
开门的伙计还记得她,见是她来,不敢怠慢,连忙将她请了进去。
“姑娘稍等,小的这就去请管事。”
薛莹莹被带到一间雅致的厢房,上次见萧炎是在顶楼,这里显然不是同一个地方。
她也不在意,安静地坐下等待。
很快,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上次那位管事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
“哎呀,薛姑娘大驾光登,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管事拱着手,态度比上次还要恭敬几分。
想来是萧炎那边的人打过招呼了。
薛莹莹也不与他客套,开门见山。
“我今日来,是想向管事打听一样东西。”
“姑娘请讲,只要是小人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薛莹莹屏退了左右的下人,确认房内只有他们二人后,才从怀中取出了那块白玉玉牌,放在桌上。
“管事可认得此物?”
管事的目光落在玉牌上,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凑上前,仔仔细细地端详着玉牌上的花纹,当他翻过玉牌,看到背面那个薛字时,整个人定住了。
随后便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贵人在此!死罪!死罪!”
管事这一跪,把薛莹莹也跪蒙了。
她看着地上抖成一团的人,又低头看了看桌上那块平平无奇的玉牌,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她面上分毫不显。
她不开口,那管事便不敢抬头。
过了许久,薛莹莹才终于吐出四个字,“起来说话。”
“是……是!”
薛莹莹将玉牌拿在手中,指腹摩挲着上面那个薛字,“这玉牌,你认得?”
“认得!认得!”管事的声音都在发抖,“这是……这是薛家军的信物!见此牌,如见家主亲临!”
薛家军?
薛莹莹心里掀起巨浪,面上却依旧平静。
“薛家军的信物?”
薛莹莹的心跳得飞快。
二十年前,母亲信中提到的事变,无量说的朝廷动乱,如今又从管事口中听到了二十年。
原来,天芳阁竟然是她家的产业?
那个萧炎,把她带到这里,到底是无心之举,还是他早就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