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的分析与联盟的警戒,都无法驱散那萦绕在每一个知情者心头的、源自认知尽头的寒意。“超宇宙观察者”的存在,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套在了刚刚挣脱噬星者阴影的多元宇宙脖颈上。而秦羽,作为与“希望之源”连接最深、也是唯一直接接触过那道冰冷意志的人,他所承受的压力与迷茫,远超旁人。
他没有留在喧嚣的指挥中心,而是独自一人,凭借着宝莲灯与自身愈发深邃的修为,来到了已知宇宙海的“边缘”。
这里,并非物质意义上的边界,而是一种法则与维度的极限。在他眼前,展现的是一幅无法用任何语言准确描述的奇景——
那三百个他所熟知、曾为之奋战过的宇宙,如同一个个大小不一、明暗各异的光泡,悬浮在一片难以名状的“背景”之中。这背景,非黑非白,非虚非实。它像是混沌,因为其中仿佛有未分化的原初能量在咆哮、在碰撞,演化着无法理解的形态;它又像是无尽虚空,因为其广袤与空无,让即便是宇宙这般宏大的存在,也显得如同尘埃;偶尔,会有扭曲的、仿佛由无数时间线废墟堆积而成的诡异光影掠过,带来时间废墟般的苍凉与死寂;时而,又会被纯粹的、吞噬一切的无尽黑暗所笼罩;时而又会被创世之初般的、灼热而纯粹的无尽光明所淹没……
混沌、虚空、时间废墟、黑暗、光明……这些概念在此地交织、混杂、变幻不定。宇宙之外是什么?没有任何答案。它仿佛是一切概念的源头与终点,是所有可能性的混合体,同时也是所有意义的吞噬者。它既孕育着无限生机,也潜藏着终极毁灭。无人知晓其真貌。
而保护着那三百个宇宙,将它们与这片不可名状的“之外”隔开的,是一层……膜。
一层薄得令人心颤、仿佛吹弹可破的、散发着微弱辉光的膜。
这层膜,并非坚实的墙壁,它似乎在随着“之外”的变幻而微微波动,如同呼吸。它是已知秩序与未知混沌的分界线,是“存在”与“不可知”的最后壁垒。秦羽能感觉到,宝莲灯的力量,联盟所有文明的力量,甚至包括那“希望之源”的潜力,都与这层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维系它存在的根基。
站在这里,向前一步,或许就能穿透这层膜,真正踏入那“宇宙之外”,去直面那所谓的“超宇宙观察者”,去探寻一切的真相与起源。
但这一步的代价是什么?
是个人瞬间的湮灭?
是引狼入室,导致整个已知宇宙海的覆灭?
是发现所有努力在更高维度看来毫无意义的终极虚无?
后退一步,则回归熟悉的星海,继续在“观察者”的注视下,经营着或许早已被设定好轨迹的“实验场”。安全,却永远活在未知的阴影与命运的枷锁之下。
进?
退?
秦羽悬浮在薄膜之前,宝莲灯在他手中静静燃烧,映照着他脸上前所未有的挣扎与凝重。他的脑海中,闪过苏瑾担忧的面容,闪过赵铁柱粗豪的笑容,闪过阿拉斯加依赖的眼神,闪过星炬海的虹光,闪过剑尊的剑意,闪过无数战士牺牲时的决绝,闪过万千星辰生灭的壮丽……
他们的存在,他们的情感,他们的文明,难道真的只是冰冷实验中的数据吗?
他不甘心!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不屈与探索的渴望,如同野火般燃烧起来。
他回想起自己一路走来的历程:从守护地球,到纵横星海,再到联合多元宇宙,直至扭转虚无,创造希望……哪一步不是在未知与不可能中闯出来的?哪一步不是打破了既定的命运?
如果因为这无法理解的“之外”和可能的“观察者”就畏缩不前,那他与那些被噬星者吞噬前就放弃抵抗的文明,又有何区别?
“观察者……”秦羽望着那变幻莫测的膜外景象,喃喃自语,眼神逐渐从挣扎化为坚定,“你想看数据?想看实验结果?”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凝聚着宝莲灯的微光,轻轻触碰在那层看似脆弱的薄膜上。
“那我就走出去,亲自到你面前……”
“让你看看,你这个‘实验品’,不仅会反抗,还会……反向观察!”
“让你看看,我们这方宇宙海的‘变量’,究竟能大到何种程度!”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发力,决心穿透这层界限的刹那——
“秦羽!”
苏瑾的身影通过远程投影出现在他身边,她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只有与他同生共死的决绝:“别想一个人去!无论你去哪里,面对什么!”
赵铁柱的咆哮也通过通讯传来:“臭小子!又想当独狼是吧?别忘了你还有我们这帮老伙计!管他外面是神是魔,咱们一起去会会!”
阿拉斯加虽然无法言语,但通过灵魂连接传来的,是无条件的信任与追随。
艾拉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数据库已备份,逻辑核心已做好应对一切未知模式的准备。宿主,无论前路为何,艾拉与您同在。”
联盟之中,星炬海、剑宇宙、骸骨宇宙……无数文明的代表,都通过各自的方式,传递来了他们的意志——同进同退,共存共亡!
秦羽回头,望向那无数汇聚而来的信念之光,心中最后一丝犹豫烟消云散。
他笑了。
有伙伴如此,夫复何求?
“好!”秦羽朗声应道,声震四方,“那我们就一起……去这‘宇宙之外’看一看!”
“看看那‘观察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看看这无尽的混沌、虚空、光暗之外,到底是怎样的风景!”
他不再犹豫,将宝莲灯的力量与联盟众生的信念融为一体,化作一道璀璨到极致、蕴含着整个已知宇宙海不屈意志的光梭——
朝着那层隔绝了一切认知的、薄薄的膜,
义无反顾地,
刺了过去!
下一刻,极致的光芒吞噬了一切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