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城,天衡塔深处。
冰冷的能量在暗沉的塔身内流转,汇聚成无数面巨大的光幕。光幕上流动着界城每一个角落的监控数据、能量流向以及所有登记在册人员的生物信息标记。然而,关于那个胆敢以未知方式撼动塔基、引发规则震荡的“变量”,所有的追踪信号在进入那片蔚蓝与紫色交织的海域后,都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报告,第七巡逻队已抵达‘静寂边界’(界城对紫海的官方称谓),能量探测仪受到强烈干扰,无法锁定目标生物信号。”
“报告,空中侦察单位反馈,紫海区域上空存在规则扭曲力场,光学及能量扫描均失效,可视范围不足百米。”
“报告,尝试投放‘意念信标’,信标进入紫海后连接迅速衰减,三秒后彻底失联……”
一条条冰冷的汇报在指挥中枢回响。端坐在高位上的,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个由纯粹能量构成、面容模糊不清的身影,它代表着天衡塔的意志,或者说,是那扭曲规则本身的执行者。
“目标已进入‘缓冲区’。”能量体发出毫无波动的合成音,“根据《界域安控条例》第7条第3款,暂停主动跨境追捕程序。”
下方一名穿着高级制服、神色精干的中年人忍不住上前一步:“大人!那个‘变量’极其危险!他能引动塔源震荡,若是任由其在缓冲区内活动,恐怕……”
“恐怕什么?”能量体打断他,冰冷的目光(如果那能称之为目光的话)扫过中年人,“缓冲区受‘原始公约’保护,其空间坐标处于动态游离状态,非经特定‘共鸣’无法锁定。强行进入,只会引发规则反噬,甚至导致缓冲区与界城的连接暂时中断。为了一个尚未明确威胁等级的个体,冒此风险,不符合‘效益最大化’原则。”
中年人张了张嘴,还想争辩,但在能量体那绝对理性的注视下,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他明白,在天衡塔的逻辑里,维持现有秩序的稳定运转,持续汲取能量,远比追捕一个逃入未知区域的“虫子”重要得多。除非那“虫子”再次主动挑衅,或者被证明对塔基存在颠覆性威胁,否则塔的意志不会轻易耗费巨大代价进行跨境行动。
“记录在案,提升该‘变量’威胁等级至‘观察级’。”能量体最终下令,“加强对静寂边界的监控,若其再次跨边界入,启动最高级别清除协议。”
“是!”
命令下达,界城庞大的机器再次恢复常态运转,仿佛那短暂的警报和追捕从未发生。只是,在无人可见的数据底层,多了一条关于“未知变量·秦羽”的加密档案,状态标注为:失联(缓冲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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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紫海另一侧的渔村,依旧沐浴在宁静的阳光下。
秦羽正跟着村里人学习如何晾晒一种海藻,这种海藻晒干后磨成粉,是修补渔网和船只的重要材料。他的动作依旧有些生涩,但神情专注,仿佛手中不是普通的海藻,而是关乎命运的重要物事。
渔晚坐在不远处的礁石上,晃荡着双脚,看着秦羽认真的侧脸,又望了望那片看似平静的紫海,突然开口说道:“秦羽,你说……城里那些人,会不会还在找我们啊?”
秦羽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看向紫海的方向。他的神识虽然被极大压制,但那种被宏大存在注视、搜寻的隐约压迫感,在逃回渔村后不久便悄然消失了。他之前无法确定,但现在,结合渔晚的话语和此地的特殊性,他有了猜测。
他在沙盘上写道:“他们,找不到这里。”
渔晚眨了眨眼,似乎并不意外,反而有些小得意:“那当然啦!老阿婆说过,我们村子是‘念之遗珠’,藏在大家都不在意的‘缝隙’里。只有心里不想着争啊抢啊、简单过日子的人,才能顺着海流找到这里。城里那些人,心里装了太多东西,沉得很,他们的船啊,根本驶不进我们这片海!”
“念之遗珠……缝隙……”秦羽默默咀嚼着这个词。这与他的感知不谋而合。渔村的存在,依赖于一种与界城截然不同的集体意识状态,一种“无争”与“质朴”的念头,形成了一种天然的伪装和空间屏障。界城的规则基于“占有”和“掠夺”,其力量本质与渔村的“场”格格不入,自然难以锁定和进入。
这并非物理位置上的隐藏,而是规则层面上的“绝缘”。
想通了这一点,秦羽心中稍安。这给了他宝贵的时间窗口。
他继续低头处理海藻,动作却更加沉稳。他明白,界城的追兵暂时被阻隔在外,不代表危险已经解除。“观察者”的威胁依旧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头顶,他体内沉寂的力量仍需唤醒。眼前的宁静,是积蓄力量的堡垒,而非可以永远沉溺的温柔乡。
他需要更快地理解这片天地的规则,更快地找到与自身“奇点”共鸣的方法。
他将一丝极细微的精神力,尝试着融入手中海藻那微弱的生命波动,融入脚下礁石亘古的沉淀,融入周围渔民们劳作时那简单而专注的“念头”之中。
宝莲灯的微光,在内宇宙那无尽的沉寂中,如同星火,执着地闪烁,吸收着这来自“念之遗珠”的、最本初的生机。
追兵在外,不得其门而入。
而他要做的,就是利用这难得的喘息之机,将这颗“遗珠”的力量,化为己用,铸成斩破未来枷锁的利刃。
风暴前的宁静,弥足珍贵。他,分秒必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