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真人垂在袖中的手悄然攥紧,眼角余光飞快扫过汪桐,那抹方才而浮上眼底的悔意。
瞬间消融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淬了毒似的怨怼,像毒蛇吐信般黏在汪桐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戾气,对着云清风躬身行礼。
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拿捏的恭顺:“师兄,师弟先行告退,后续资源稍后便让人送过来。”
“好说,辛苦师弟了。”云清风指尖捻着茶盏,唇边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语气平和得仿佛方才的对峙从未发生。
星云真人再没看汪桐一眼,转身时衣袍扫过地面,带起一阵急促的风声。
他刚踏出殿门,汪桐就忍不住往前凑了两步,语气里满是不解:“爷爷,这就完了?那查良明明帮着星云真人贪墨,怎么连个惩罚都没有?”
云清风放下茶盏,指尖在桌面轻轻敲击,眉宇间染了几分无奈“元婴真人的修为摆在那儿,我能怎么罚?废了他修为?蛟龙宫那边第一个不答应。”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也没让他讨着好,也让他吐出三成修炼资源,蛟龙宫现在不能乱。
没必要为了这点事把人得罪死。”说着,他抬手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笔,在铺开的明黄绢帛上挥毫而就。
“说起来,这次你做得不错。”云清风头也不抬,“我原先还以为你就是个混日子的吊儿郎当性子,没料到关键时候能替外门弟子出头。
往后宗门里那些家族势力盘根错节,打压他们的担子,就交给你如何?”
汪桐闻言,头摇得像拨浪鼓,忙不迭往后退了半步:“爷爷,您想让我早点死就直说!
方才星云真人看我的眼神,那叫一个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再来两个这样的,我坟头草都该长齐了!”
“还是这副贪生怕死的模样。”云清风被他逗笑,放下笔,将写好的绢帛递过去。
汪桐探头一看,眼睛瞬间睁大那法旨竟和他前世看的古装剧里的圣旨一模一样。
云清风拿着绢帛走出殿外,抬手将其往天上一抛。
只见那明黄绢帛在空中骤然暴涨,不过瞬息就放大了千百倍,如同一块巨大的天幕,将整个蛟龙宫的天空都遮得严严实实。
所有弟子都停下了手中的事,纷纷抬头,眼中满是惊愕。
云清风嘴巴轻启声音却如同惊雷般传遍了蛟龙宫的每一个角落,清晰地落在每个弟子耳中。
“瀚海阁查良长老,勾结外敌、贪污受贿,桩桩件件证据确凿,经执法殿副长老汪桐查实,现已伏诛!
其神魂投入噬魂幽灯,受百年炼魂之刑,刑满之日,魂飞魄散,以儆效尤!”
话音落下,外门弟子中先是一阵死寂,紧接着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无数穿着粗布弟子服的外门弟子热泪盈眶,朝着云清风和殿门口的汪桐连连叩拜。
高喊声一波高过一波:“汪桐长老万岁!汪桐长老万岁!”
汪桐站在殿门后,脸上半点笑意都没有,只觉得后脊发凉云清风这分明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他本来就想安安分分当个甩手掌柜,这下倒好。
全宗门的人都知道他汪桐敢查元婴长老的人,往后那些烂摊子、麻烦事,还能少得了?
云清风走回来,得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戏谑:“你小子,以后可要忙起来了。”
汪桐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里把云清风骂了个狗血淋头“老东西,真他妈阴!这是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上”
汪桐亦步亦趋跟着云清风踏入殿内,一进门,云清风便径直走向案前,指尖翻卷着堆积如山的卷宗,连余光都未分给身后人。
直至觉察汪桐仍杵在原地,云清风才掀了掀眼睫“还杵在这做什么?我这可不管你的的饭。”
汪桐到了嘴边的话猛地噎住,只拱了拱手,转身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刚踏入执法殿,汪桐便觉浑身一僵往日里各司其职的执法弟子,此刻竟齐齐停了动作。
一双双眼睛亮得惊人,有敬畏,有崇拜,还有几分不敢置信的狂热,直看得他手足无措。
快步躲进自己的房间,还没等他喘口气,郑书文就凑了上来,声音里满是按捺不住的激动“汪哥!你是真牛!
刚刚处理查良那事,简直绝了!华青白本来还憋着劲想让你在弟子面前丢面子,这下好了,狠狠打他的脸了!”
汪桐往竹椅上一躺,摆手笑得无奈:“行了行了,少说点,低调点。
对了,你现在去办件事,把外门的韩杰调进执法殿,手续越快越好。”
“得嘞!汪哥放心!”郑书文应得干脆,转身就要走。
“等等!”郭江辉突然掀帘冲了进来,语气急促,“汪哥,出事儿了!
殿外涌进来好多外门弟子,都说是来告状的,还点名要您亲自处理!我瞅了两眼状纸,好家伙,告的全是各堂的长老!”
“什么?”汪桐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几步冲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
楼下一个练气期弟子眼尖,一眼瞥见他探出来的脑袋,当即拔高声音喊“是汪桐长老!汪长老,求您为我做主啊!”
这一嗓子瞬间点燃了楼下的人群,千百道声音汇成洪流:“汪长老!我要告李长老克扣丹药!”“汪长老,张长老强占我的法器!……”
汪桐头皮发麻,“砰”地一声关上窗户,低声骂了句:“特么的云清风这个老狐狸!这是把我当刀使啊,真怕我活得久!”
他揉了揉眉心,忽然眼睛一亮,转头看向郭江辉“你现在就去把所有状纸收上来,一五一十查清楚。
记住,凡是背后有宗门大人物撑腰、有硬后台的,先把状纸压着,别碰。
那些没背景没靠山的,立刻按规矩拿下审讯,明白吗?”
郭江辉脸上的激动瞬间褪去,眼神里多了几分失望,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垂着头应了声:“知道了。”
汪桐见状,翻身骑上一旁蹄子,他拍了拍郭江辉的肩膀,声音放轻“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这也是为了咱们好。
之前得罪了星云真人一个元婴期,已经够悬了,要是再把其他长老都得罪遍。
咱们这群人迟早被宗门容不下,到时候可不是丢差事,是掉脑袋的祸事,懂吗?”
郭江辉愣了愣,随即重重点头“我明白了汪哥,我这就去办。”
汪桐又转向郑书文,语气严肃:“他们审出来的案子,你逐个检查一遍,把卷宗整理好,送到我的洞府。
记住,必须经我过目,才能定案处理,不许擅自做主。”
“放心吧汪哥,错不了!”
汪桐俯身,在云蹄子耳边低语:“别耽搁,直接传送到洞府,这次麻烦不小。”
云蹄子打了个响鼻,四蹄轻轻一点,身下突然泛起一层淡淡的云雾,整头驴连同背上的汪桐,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便出现在了汪桐的洞府院内。
汪桐翻身下去,脚步虚浮地走进内室,“扑通”一声倒在寒冰床上,重重地叹了口气,胸口还在因为刚才的混乱起伏。
越想越气,又忍不住骂了句:“云清风这老东西,下次再坑我,非得给他找点不痛快不可!”
旁晚郑书文的声音出现在汪桐洞府门前,带着几分急促的“汪哥,汪哥”。
汪桐关闭阵法。郑书文一进门就将怀里揣着的厚厚一叠状纸“啪”地拍在石桌上。
“汪哥,你快瞧瞧!”郑书文抹了把额角的汗,语气里带着点邀功的急切,“这是弟兄们能精简出的所有能办的案子。
里面那些寻衅滋事的、占了灵田不还的,修为最高也才筑基,你看这么安排行不行?”
汪桐瞥了眼那摞能挡得住半张石桌的状纸,太阳穴当即突突跳了两下。
汪桐本就懒惰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疲惫:“行,让郭江辉去处理吧。”
“哎!”郑书文麻利地将状纸重新叠好,揣回怀里时忍不住絮叨,“汪哥你是不知道,今天执法殿那门槛都快被外门弟子踩平了!
一群人挤在门口,吵着要见你,别人想接案子,那群弟子死活不肯。
说只有汪长老断案,我们才放心,硬守着殿门等你,最后还是我哄着说你在闭关,才把人劝走。”
这话入耳,汪桐只觉得头更痛了。他当初接下执法堂的差事,本是想低调行事,哪料云清风直接把自己名字说出去了。
“往后我不去执法殿了,你们有事直接来洞府找我,免得再被人围堵。”
“好嘞汪哥!”郑书文见事情都交代清楚,躬身退了出去。
汪桐总算得了清净,当即盘膝,正要吸纳修炼,门外却突然炸开一片嘈杂“汪桐长老!求您出来替我们做主啊!”
“汪长老,张执事吞了我们的月例灵米,您可得为我们申冤!”喊声此起彼伏,震得洞府门都微微颤抖。
汪桐猛地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他攥紧了拳,心里把云清风骂了千百遍若让他成了众矢之的,如今哪会被吵得无法修炼!
既然躲不过,汪桐索性来了招冷处理。任凭门外如何吵闹,他自岿然不动,既不开门,也不回应,只守着洞府修炼。
起初几日,门外的人能从清晨守到深夜,后来见始终等不到人,渐渐就少了些。
到了第十日,只剩两三个执着的弟子还在门口徘徊。
整整一个月后,洞府外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可谁也没料到,这冷处理反倒让汪桐的威名更盛了。手下郭江辉办的案子桩桩件件都查得明明白白,赃款尽数追回。
眨眼间,半年就过去了。这日清晨,汪桐刚结束修炼。
就听到门口传来郑书文略显急促的声音:“汪哥!里头有人来禀告,说您那本命灵宝炼好了,让您赶紧去一趟!”
汪桐在屋中听见门外动静,身子先是一僵,连呼吸都顿了半拍这些日子被门口外门弟子的骚扰吓怕了。
直到辨出是郑书文的声音,慢慢走了出去,脑子里这才恍然记起本命灵宝。
郑书文见他出来,连忙上前两步,无奈道“汪哥,来传话的弟子找您足足三趟了!
前两次在门口喊破了嗓子,您都没应声,他实在没法子,才跑去执法殿找的我。”
“唉,我也是没办法。”汪桐揉了揉眉心,话里满是后怕,“你又不是不知道前些天被门口外门弟子天天告状我都不能修炼。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去!”
话音未落,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残影向远处飞去。
“朱长老,我来了!”刚落地,汪桐就朝着内高声喊了一句,边说边走进去。
朱勇正提着柄比人还高的玄铁巨锤,对着砧上一块通红的矿石敲打,闻言“哐当”一声放下巨锤。
转过身来,脸上带着几分打趣“你可算舍得来了?找你好几趟,你是大忙人呢!”
汪桐笑着告饶:“哎呀,真是有点杂事耽误了,让长老您久等,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少贫嘴。”朱勇摆了摆手,转身朝着深处走去,伸手推开石门,“快点进来吧。”
汪桐连忙跟上,刚踏入内室,眼睛瞬间就亮了只见他那柄熟悉的银白长枪,正悬浮在一团跳动的金色炉火中。
枪尖位置赫然镶嵌着一块鸡蛋大小、通体泛着紫电纹路的天雷石,石身被炉火烤得微微发烫,正隐隐散着慑人的雷霆气息。
朱勇深吸一口气,张口吐出一团橙红色的灵焰,火焰如活物般缠上长枪,将整杆枪裹得严严实实。
他沉声道:“别愣着!快点放出精血认主,这会儿灵焰最盛,天雷石正好能和枪身融得彻底!”
汪桐不敢耽误,立刻凝神静气,逼出一股鲜红滚烫的精血,这是修士本命精血,损耗一滴都要虚弱许久。
他抬手将精血稳稳吐在长枪枪杆上,精血触到枪身的瞬间。
便化作一道血线顺着纹路蔓延开来,汪桐只觉身体一阵空虚,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而那长枪像是被唤醒了一般,周身骤然爆发出刺眼的灵光,银白枪身泛起流转的光泽。
枪尖的天雷石在灵焰包裹下,竟一点点化作细碎的紫电光点,顺着枪尖的纹路,缓缓融入枪身之中。
每融入一分,长枪上的雷霆气息就浓烈一分,甚至能听见细微的“滋滋”雷响。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天雷石彻底消失,枪身上只余下一道道若隐若现的紫电纹络。
朱勇才缓缓收了灵焰,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成了,这枪算是彻底成了你的本命灵宝,以后同气连枝,你强它也强。”
汪桐早就按捺不住,不等灵焰完全散去,便急忙上前一步,伸手稳稳接住长枪。
入手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温热感顺着掌心传遍全身,仿佛这杆枪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枪身微微震颤,像是在回应他的触碰,枪尖隐隐有紫电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