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老头额间青筋暴起,元婴在识海翻涌,周身灵力骤然紊乱成黑色旋涡。
西漠黄沙漫天的幻象又铺展开来,法海的金钵虚影悬在头顶,李曼转身时染血的笑靥比落日还烫。
自爆的灵光灼得他识海剧痛,耳边尽是心魔蛊惑的低语:“若你当时修为再高些,若你没让她断后,她何至于魂飞魄散?”
他喉间溢出闷吼,右手成爪就要抓向识海元婴,指尖却在触到元婴那缕微弱的、属于李曼的灵力印记时猛地顿住。
过往双修时李曼温声说“修仙求长生,更求与你同生”的记忆刺破幻象。
山老头双目骤然清明,左手捏碎心魔凝成的法海虚影,右掌狠狠拍在自己丹田!
“噗——”一口黑血喷溅,紊乱的灵力被强行压回经脉,他望着虚空,声音嘶哑却字字铿锵:“曼儿,你以命换我生机。
不是让我困于执念!今日我勘破心魔,突破元婴,他日必寻遍三界,哪怕碎魂重聚,也要带你回家!”
话音落,他周身黑色魔气尽数溃散,识海元婴骤然暴涨,眉心裂开一道金纹。
磅礴的灵力冲天而起。
虚空中似有一道温柔的灵力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像极了李曼从前的触碰。
汪桐攥着衣角的手早已沁出冷汗,一双眼死死盯着山老头,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他虽修为尚浅,却也能看清那缠绕在山老头周身的黑色魔气有多狰狞那是心魔劫最凶戾的征兆。
多少修士卡在元婴门槛,就是被这执念凝成的魔障啃噬得魂飞魄散。
直到看见山老头一掌拍碎心魔虚影,喷出血雾的瞬间灵力骤然逆转。
汪桐才猛地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嘴里喃喃着:“成了爹他真的成了!”
山老头足尖轻点虚空,身形竟缓缓飘升而起,原本被心魔劫引动的漫天乌云。
像是被无形大手撕碎般急速退散,澄澈的天光破开云层倾泻而下,紧接着细密的灵雨簌簌落下。
那灵雨泛着淡淡的莹光,落在蛟龙宫弟子身上。
立刻化作丝丝缕缕的灵气钻进经脉练气三层的弟子只觉丹田一热瓶颈轰然破碎。
一时间蛟龙宫上下满是惊喜的呼声。
山老头立于灵雨之中,衣袍被灵力鼓荡得猎猎作响,眉心元婴期修士特有的金纹熠熠生辉。
他朗声道:“老夫今日勘破心魔,证道元婴,自此号‘天蝎真人’!”声音裹着灵力传遍整个蛟龙宫。
云清风快步上前,脸上满是欣慰,拱手笑道:“山长老,恭喜恭喜!
你为突破元婴苦熬数百年,今日终得圆满,这份毅力佩服!
依我看,八年后举办元婴宴,也好让别人知晓我蛟龙宫再添一位元婴大能!”
山老头却摆了摆手,语气平淡:“元婴宴就不必了,我这老头子素来怕吵。
人多反而闹心。”说罢,他转头看向快步跑来的汪桐,眼神柔和了几分。
汪桐凑到近前,脸上笑开了花,语气里满是雀跃:“爹!恭喜你突破元婴!”
他心里早乐开了花有个元婴期的爹当靠山,往后在宗门里,不得横着走。
山老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眼底闪过一丝赞许:“这次能顺利渡劫,还要多谢你。
若不是你斩杀法海,让我无后顾之忧,心魔怕是没那么容易勘破。”
话落,他话锋一转,神色变得严肃,“我刚突破元婴,灵力尚需稳固。”
话音未落,山老头周身已泛起一层淡金色的护罩,他朝云清风略一点头。
又深深看了汪桐一眼,身影便化作一道流光,径直朝着蛟龙宫后山的闭关洞府飞去。
只留下一道余音在空气中回荡:“待我出关,再议后续之事!”
云清风目光扫过汪桐,这才从山老头突破的欣喜里回过神,指着他笑骂道。
“你这臭小子,什么时候回的宗门?方才光顾着盯山长老渡劫,竟没注意你早站在这儿了!”
汪桐搓了搓手,脸上挂着那副惯有的贱兮兮笑容,凑到云清风跟前:“刚回!
赶巧了不是?就瞧见我爹突破元婴,这运气,绝了!”
“绝个屁!”云清风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语气带着几分嗔怪,“你这趟外出游历,足足晃了20年。
宗门里好几次传讯都没个准信,我还以为你小子在外头闯了祸!”
一提这事,汪桐立刻挺直腰板,眼底闪过几分得意,压低声音道:“爷爷您是不知道!
我这趟出去,是替我爹找当年西漠那伙余孽报仇雪恨去了!
我虽把仇报了,自己也受了点伤,养伤耽误了些时日,这才回来晚了。”
云清风眼神一动,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
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走,去宗门大殿细说。”
说罢,他足尖一点,一道青虹裹着身形飘起,汪桐连忙运转灵力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化作两道流光,朝着不远处的宗门大殿飞去。
刚踏入殿内,云清风坐下喝了口茶,忽然想起什么,指着汪桐一脸疑惑。
“不对啊,你方才一口一个‘爹’叫着山老头?你是他儿子?”
汪桐嘿嘿一笑,拉了把椅子坐在旁边,掰着手指头解释:“嗨,这事说起来有意思!以前我去万法阁挑功法。
就被山长老瞅见了他一眼就看出我骨骼清奇,是万中无一的修炼天才,非要收我当亲传弟子!
可我不是早拜了师傅嘛,没法改口,最后他琢磨半天,说不收徒弟就收干儿子,就这样,我就喊他爹了!”
云清风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噗”地喷了出来,拍着桌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快出来了:“你小子净扯谎!
你喊我爷爷,喊山老头爹,那我跟他岂不是差了一辈?合着我倒成了他‘爹’?
哈哈哈哈,这辈分乱的,亏你俩想得出来!”
汪桐挠了挠头,满不在乎地摆手:“嗨,这有啥乱的?
您是您,他是他,各论各的呗!我喊您爷爷,是敬您是我师傅的爹。
喊他爹,是认他这个干亲,两不耽误!”
云清风笑得直揉肚子,指着他连连点头:“好好好,各论各的!你这小子脑子聪明。”
云清风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先前还带着笑意的眼神骤然沉了下来。
语气陡然严肃:“你小子游历之前,在我跟前应下的事,没忘吧?”
汪桐原本还晃着腿听见这话瞬间僵住,脸上的嬉皮笑脸垮了下来。
苦着脸叹道:“没忘不就是帮您老处理那六件糟心事么,记着呢。”
“算你还有点记性。”云清风放下茶盏,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不过今儿有个‘优惠’你只消办妥一件事,那六件就全算你完了。”
汪桐眼睛倏地一亮,随即又狠狠皱起眉。他太了解这位云清风了。
活了数千多年的老狐狸,向来是算盘珠子打到响,哪会平白给好处?
“爷爷,您这是转性了?之前还攥着那六件事不依不饶,今儿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云清风被他那副警惕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你是我亲孙子,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就一件,我云清风说话算话,绝不反悔。”
汪桐将信将疑地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神色不似作伪,才咬咬牙:“行,您说,什么事?”
云清风转身从书架暗格里抽出一本泛黄的账本,指尖夹着账本封皮晃了晃。
“宗门宝库里的灵石、天材地宝,被十几位长老借走了大半,有的借了数百年至今没还。
你去把这些账都给我追回来这事办妥了,你那六件承诺,就算清了。”
“噗”汪桐刚喝进嘴里的茶全喷了出来,腿一软差点真跪地上,抓着云清风的袖子急得跳脚:“爷爷!您想让我死就直说!
我之前才得罪了星云真人,这要是再去催十几位长老还债,他们还不得把我拆了炖了?我哪还有活路啊!”
云清风拎着账本上前,用账本页角轻轻挑起汪桐的下巴,眼神锐利如刀:“怕什么?
山老头刚突破元婴,你背后还有我们两个元婴修士撑着,谁敢动你?
你是为宗门办事,宗门上下都得护着你。”
汪桐头摇得像拨浪鼓,死活不肯接那账本:“可他们要是背后放冷箭呢?
修士阴人手段多了去了!我要是没了,谁给您老端茶倒水、养老送终啊?”
“少跟我来这套!”云清风不耐烦地把账本甩在他怀里,袍袖猛地一挥。
一股磅礴的灵力骤然爆发,如平地卷起的龙卷风,裹着还在哀嚎的汪桐就往殿外抛去。
“我不要!爷爷我不要啊!”汪桐在空中手脚乱蹬,声音都喊劈了。
云清风指尖轻轻一点,殿门“哐当”一声重重合上,将那鬼哭狼嚎的声音挡在门外。
汪桐趴在门上,一边哭一边使劲拍门:“我接了真的会被整死的!爷爷您开开门啊!”
殿内,云清风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啜了一口,全然装聋作哑。
门外的汪桐气得眼睛发红,抬脚就往殿前的二阶上品海灵玉石阶踹去。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坚硬无比的玉石阶竟被他一脚跺得粉碎,碎石子滚了一地。
“气死我了!”汪桐踹完还不解气,又狠狠跺了两脚,最后拎着怀里的账本,骂骂咧咧地转身回了自己的洞府。
汪桐拎着账本气冲冲地踹开洞府大门,刚一进门,就见楚寒月正坐在石桌旁摆弄着一株灵草。
见他脸色黑得能滴出水,不由挑眉打趣:“这是怎么了?
脸拉得比驴还长万法阁那位干爹刚突破元婴,多大的喜事,你倒像是吃了炮仗。”
汪桐把怀里的账本“啪”地甩在石桌上,账本摔得封皮都翘了起来。
他叉着腰喘粗气,咬牙骂道:“妈的!气死我了!云清风那老狐狸,简直没把我当孙子!”
他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把云清风让他去催长老还债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连自己怎么哭求、怎么被扔出大殿的糗态都没落下。
楚寒月手里的灵草都差点捏断,脸色瞬间凝重起来:“掌门这哪是让你办事。
分明是把你推出去当枪使,逼着你去得罪一群长老啊!”
她急得站起身,“可惜我师傅闭关冲击元婴了,不然还能去跟掌门求求情这下可难办了,你往后在宗门怎么立足?”
“立足?我看我是要把命交代在这了!”汪桐越说越委屈,眼圈都红了,声音里带着哭腔。
“他就是拿我当枪用!那些长老一个个比狐狸还精,借出去的东西哪有还的道理?”
他气不过,伸手抓过桌上的账本,“哗啦”一下翻开。密密麻麻的字迹记着每一笔借贷。
张长老借上品灵石三百万、赵长老借玄铁精矿3000斤……数额大得让他倒抽一口冷气。
“你看!最少的都借了几百万灵石!”汪桐指着账本,手都在抖。
“我要是敢逼得紧,他们背地里给我来个阴招,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楚寒月也凑过来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这哪是催债,这是去捅马蜂窝啊”
汪桐盯着账本,突然眼睛一亮,猛地一拍桌子:“我他妈不跟他硬来!我拖!拖到他自己忘了这茬!”
他起身就往外冲,又回头对楚寒月喊:“师姐你在这等我!我去执法殿办点事,很快就回来!”
话音未落,“嗖”地一下就飞出了洞府,只留下一道残影和楚寒月留在原地无奈的摇头。
汪桐落在执法殿外,就大步往里闯,脚步急促得带起一阵风。
他熟门熟路拐进自己那间靠窗的办公房,推门时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郑书文正埋着头写卷宗,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听见动静猛地抬头,看清来人是汪桐。
眼睛瞬间亮了:“汪哥!你可算回来了!”他把笔一扔,椅子都差点带翻,一溜烟就跑到汪桐跟前,脸上满是热络的笑。
汪桐没心思跟他寒暄,径直坐到自己的座位上,重重叹了口气。
眉头拧成了疙瘩,脸色沉得像要下雨。“去,把咱们的人都叫过来,我有要事宣布。”
郑书文看他这副模样,心里咯噔一下,刚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忙不迭点头。
“好嘞汪哥!我现在就去叫!”说着转身就往外跑。
没一会儿,郭江辉带着七八个人涌了进来,一进门就围着汪桐叽叽喳喳吵开了了。
“汪哥!你这趟出去可太久了,兄弟们都想你了!”
“汪哥你是不是又带好酒回来了?……”
吵吵嚷嚷的声音快把屋顶掀了,汪桐抬手按了按眉心,沉声道:“安静!”
屋里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出他脸色不对,一个个敛了笑容,规规矩矩站好。
汪桐抬眼扫过众人,语气沉重:“兄弟们,咱们这一回,怕是要摊上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