摧毁那颗“寂灭之种”后,小队的气氛愈发凝重。每个人都亲身体会到了那无形恐怖的冰山一角,那绝非人力所能抗衡。若非林辞身怀异宝,他们早已化为这苍白荒原的一部分。
休整一夜,林辞凭借玉玺的恢复能力与徐福贡献的几颗珍贵丹药,勉强压下了伤势,但神魂深处那被“终结”意念冲击的冰冷感,依旧挥之不去。他知道,时间更加紧迫了。
队伍继续北上。环境愈发恶劣,大地彻底失去了生机,只剩下灰白与死黑两种色调。空气中弥漫的腐朽气息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呼吸间都带着刺痛感。若非林辞时以星火净化小队周围的小片区域,仅凭徐福的符箓,众人恐怕早已被这无处不在的死寂侵蚀心智。
沿途,他们看到了更多触目惊心的景象:
完全由苍白骨骼堆砌而成的、扭曲的“树林”,骨骼之间仿佛仍有幽绿火焰在流动。
一片巨大的湖泊,湖面却如同凝固的灰色胶质,湖底沉睡着无数姿态痛苦、栩栩如生的生物与人的“化石”。
一座废弃的匈奴部落,帐篷与栅栏保持着原样,但里面的所有生灵,都化作了姿态各异的、覆盖着灰白色石皮的雕塑,仿佛在某个瞬间被集体剥夺了生命与时间。
“这里……已经是死神的国度了。”老巫祭声音干涩,眼中充满了原始的恐惧。他赖以沟通的“神灵”与“祖灵”,在此地彻底失去了回应,唯有永恒的寂静。
根据地图和老巫祭的辨认,他们正在接近一个曾经在草原上威名赫赫的地点——匈奴龙城。并非单指一座城,而是一片由数个大型部落联盟共同守护的、被视为匈奴祖地与祭祀中心的广袤区域,是草原龙脉的一个重要汇聚点。
然而,当众人翻越最后一道山梁,望见那片传说中的区域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没有预想中的帐篷如云、牛羊成群,也没有庄严的祭坛与耸立的图腾。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扭曲而怪诞的苍白建筑群!
那些建筑依稀能看出匈奴风格的轮廓,圆顶、毡帐的形态,但构成它们的材料,却是一种仿佛由融化的骨骼与惨白肉质混合凝固而成的物质,表面布满了蠕动的血管状纹路,并不断向外渗出粘稠的苍白色液体。无数粗大的、如同触手般的苍白肉柱从地面伸出,缠绕、连接着这些建筑,仿佛一个活着的、无比庞大的巢穴!
整个“龙城”区域,都被一层浓郁的、几乎化为液态的苍白雾气所笼罩,雾气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影子在蠕动、尖啸!一股比之前任何地方都要浓郁千百倍的寂灭意志,如同实质的海啸,从这片区域中心不断散发出来,冲击着所有人的灵魂!
而在那片扭曲建筑群的最中心,一座由无数骸骨与苍白肉质堆砌而成的、高耸入云的恐怖尖塔,正不断向灰蒙蒙的天空喷射着浓郁的寂灭能量流,仿佛在与北方的某个存在进行着能量交换!
这里,就是寂灭之力在北疆的一个重要节点,一个被完全转化、污染的巢穴!
“龙城……竟然变成了这般模样……”老巫祭瘫坐在地,失神地喃喃自语,信仰彻底崩塌。
蒙巡等人也是面色惨白,握紧武器的手微微颤抖。面对如此超越理解的恐怖景象,即便是身经百战的锐士,也感到了发自灵魂的战栗。
林辞的【气运观测】在此地几乎被干扰到失效,只能看到一片混乱、狂暴、充满了“终结”与“扭曲”概念的苍白能量漩涡!玉玺在怀中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近乎悲鸣的剧烈震颤!那两块山河图残片更是光芒黯淡,仿佛被此地的力量死死压制!
【警告!进入高浓度“终极寂灭”污染区——“龙城鬼蜮”!】
【环境侵蚀强度:极高!存在概念污染风险!】
【检测到超大型寂灭能量聚合体(尖塔)!疑似区域性指挥\/转化中枢!】
【极度危险!建议立刻撤离!】
系统的警报前所未有的尖锐。林辞能感觉到,此地弥漫的寂灭之力,其精纯度与强度,远超之前遇到的任何敌人。若贸然闯入,恐怕连玉玺都难以护他周全。
“先生……我们……”蒙巡看向林辞,声音干涩。即便是他,也生出了退意。
林辞死死盯着那片扭曲的鬼蜮,尤其是那座高耸的尖塔。他能感觉到,那里散发着与之前惊鸿一瞥的“巨大虚影”同源的气息,而且更加清晰、更加接近!那里,一定有关于寂灭本源的重要线索!甚至可能……存在着另一块文明火种碎片,或者与之相关的关键器物!山河图残片那被压制到极致的微弱共鸣,似乎也隐隐指向那个方向。
风险与机遇并存。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沉声道:“不能进去。此地已成绝域,贸然闯入,十死无生。”
众人闻言,皆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感到一阵无力。连林先生都如此说,难道就任由这鬼蜮存在,不断侵蚀扩散吗?
“但,也不能就此离去。”林辞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众人,“我们需在外围寻找机会,尽可能观察、记录此地情报,尤其是那座尖塔的运作方式,以及是否有薄弱环节。同时,寻找落单的寂灭造物,捕捉样本,或许能从中分析出它们的弱点。”
这无疑是在刀尖上跳舞,但总好过直接闯入绝地。
小队小心翼翼地沿着“龙城鬼蜮”的外围移动,寻找着相对安全的观察点。他们不敢靠得太近,那浓郁的苍白雾气本身就带有强烈的侵蚀性,即便是林辞的星火,也无法长时间在雾气中维持。
他们躲在一处风化严重的巨大岩山背后,远远观察。只见那鬼蜮之中,不断有各种形态的寂灭造物进进出出。除了之前见过的寂灭骑士和噬魂蜮,还有更多难以名状的恐怖形态:如同由无数痛苦人脸拼接而成的“哀嚎聚合体”、能够融入阴影进行刺杀的“无面暗杀者”、以及体型庞大、如同移动堡垒般的“憎恶屠夫”……
这些造物似乎有着明确的分工,有的在巡逻,有的在搬运着某种苍白色的“能量块”注入尖塔,有的则深入周围的死寂之地,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它们……像是在‘建设’?”徐福观察许久,得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这座鬼蜮,并非静止的,它在……生长!”
就在这时,一阵奇异的、仿佛无数虫鸣与低语混合的声音,从鬼蜮深处传来。只见那座高耸的尖塔顶端,突然亮起了一道刺目的苍白光束,光束直冲天际,似乎在沟通着什么。
紧接着,尖塔底部,一个巨大的、由苍白肉质构成的“门户”缓缓打开!一股更加精纯、更加古老的寂灭气息,从门户中弥漫而出!
林辞瞳孔骤缩!他感觉到,门户之后,连接着一个更加深邃、更加恐怖的异度空间!那才是寂灭之力的真正源头所在!而龙城鬼蜮,不过是它在现实世界的一个“桥头堡”!
必须阻止它!至少,要干扰它与源头的连接!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林辞心中升起。他看向蒙巡和徐福:
“蒙将军,徐福先生,我需要你们制造一场混乱,吸引那些怪物的注意力,规模越大越好,但切记不可恋战,一击即走,向南方撤退!”
“先生,您要做什么?”蒙巡心中一紧。
“我去试试,能否暂时干扰那座尖塔!”林辞目光决然,“这是唯一能近距离观察并可能削弱它的机会!”
不待众人反对,林辞已身形一动,借着岩山的阴影,如同鬼魅般向着鬼蜮边缘潜去。他将玉玺气息收敛到极致,仅以微弱的星火护体,抵御着环境的侵蚀。
蒙巡一咬牙,知道此刻不容犹豫,立刻下令:“所有人!准备火油箭!听我号令,目标,前方那些活动的怪物,齐射三轮,射完立刻上马,全速南撤!”
“诺!”
与此同时,林辞已经悄无声息地接近了鬼蜮外围那浓郁的苍白雾气。他深吸一口气,将心神与玉玺、与脚下尚未完全被侵蚀的微弱地脉连接。
“地脉……助我!”
他双手按在地面,引导着玉玺中源自“镇渊石板”的净化与镇压之力,混合着自身文明星火的意志,如同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渗透进鬼蜮边缘的地脉之中!
他并非要强行净化,而是要在这片被污染的土地上,制造一个微小的、不和谐的“杂音”,一个属于“生机”与“秩序”的逆流!
“就是现在!放箭!”远处,蒙巡一声令下!
“咻咻咻——!”
数十支点燃的火油箭划破灰暗的天空,如同流星般落入鬼蜮外围的怪物群中!虽然无法造成太大伤害,但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与火焰,瞬间引起了骚乱!
就在怪物们被吸引注意力的刹那——
“嗡——!”
林辞引动的“地脉逆流”,终于在鬼蜮边缘爆发了!一小片区域内的苍白雾气剧烈翻腾,地面微微震动,几座扭曲的建筑甚至出现了不稳的迹象!
这微小的变故,在死寂的鬼蜮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高耸尖塔的运转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那冲天而起的苍白光束波动了一下!底部那正在打开的“门户”,也仿佛受到了干扰,开启的速度明显减缓,甚至开始变得不稳定!
“有效!”林辞心中一喜。
然而,他也瞬间暴露了!
一股冰冷、狂暴、充满了无尽恶意的意念,如同无数根尖针,瞬间从尖塔方向锁定了他的位置!
“闯入者……死!”
伴随着这道直接轰入脑海的意念,鬼蜮深处,数道强大的气息猛然爆发,以惊人的速度向着林辞所在的位置扑来!其中一道气息,赫然达到了之前“苍白人形”的级别,甚至更强!
林辞毫不迟疑,转身便走,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向着与蒙巡等人约定的南方撤退方向狂奔!
在他身后,是无数被惊动的、发出疯狂嘶吼的寂灭造物,以及那一道紧追不舍的、充满杀意的强大气息!
一场在死亡之地上的亡命追逐,就此展开!
而林辞不知道的是,他刚才那一下“地脉逆流”的干扰,虽然微弱,却如同在沉睡的巨兽耳边敲响了一声微弱的钟鸣。不仅惊动了龙城鬼蜮的守卫,更通过那尚未完全稳定的“门户”,传递到了其后那更加深邃、更加恐怖的寂灭源头……
一丝微不可察的、带着“好奇”与“审视”的意念,第一次,真正地投向了这片被它视为猎场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