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林默蜷缩在地板上的背影，像是一只被暴雨打湿、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充满了无声的绝望。
云瑶站在他身后，看着他那副样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同样显示着任务失败的手环，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的情绪在她心中蔓延。那不是愤怒，也不是委屈，更像是一种……不知所措的茫然。
她好像，真的把事情搞砸了。而且砸得彻彻底底。
过了许久，林默才缓缓抬起头，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激动，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他默默地拿起沙发上那部旧手机，再次点开王总的微信对话框。
那三条消息依旧刺眼地停留在屏幕上。
【王总：林默，你表妹……挺有个性。（微笑表情）】
**【王总：下次公司团建或者重要客户来访，就别带她来了。】
【王总：我怕她把公司的打印机也当成什么“法器”给拆了。（再见表情）】
“有个性……”林默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在王总的词典里，“有个性”用在职场，往往等同于“麻烦”、“不好管理”、“需要远离”。
而“别带她来公司”和那个意味深长的“再见”表情，更是彻底堵死了他任何凭借“关系”或“特殊贡献”翻身的可能性。他在王总心中的形象，已经和一个“需要时刻看好他那脑子不正常的表妹以免破坏公司财物”的倒霉蛋划上了等号。
这算哪门子的“好评”？这分明是终极差评的委婉说法！
云瑶也凑过来，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字。她虽然对凡间文字的深层含义理解不深，但“别带她来”和那个类似驱逐、告别的表情，她还是能看懂的。
她的脸色微微白了一下。
“此‘老板’……是在责怪本仙？”她有些不确定地问。
“不然呢？”林默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难道他是在夸你可爱，邀请你常去公司玩？”
云瑶沉默了。她回想起王总离开前那有些狼狈和匆忙的样子，以及林默此刻万念俱灰的神情，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那个未完成的“净化咒”，可能带来的后果远比她想象的要严重。
“可是……本仙并未真正伤他……”她还试图做最后的辩解。
“伤他？”林默终于忍不住，再次提高了音量，但这次不是愤怒，而是充满了荒谬感，“你让他顶着一头竖起来的、发光的头发回去，这比直接打他一顿更可怕！这是精神攻击！是社交毁灭！你明白吗？！”
云瑶被他吼得愣住了。“精神攻击”？“社交毁灭”？这些词她不太懂，但能从林默的语气中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远超出了“物理伤害”的范畴。
她看着林默因为激动而再次泛红的脸颊，以及眼底那深不见底的疲惫，所有辩解的话都彻底消失了。她默默地低下头，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虽然她可能并不完全理解自己错在哪里。
就在这时，林默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还是王总。
林默的心猛地一紧，难道还有更坏的消息？
他颤抖着点开。
**【王总：哦，对了。】
【王总：下周一早上你来我办公室一趟，仓库那边的盘点报告，有些细节要跟你核对一下。】
只是正常工作交接？林默稍微松了口气，但随即心又提了起来。去王总办公室？面对刚刚被自己（的“表妹”）社会性抹杀过的老板？这感觉不亚于上刑场。
他放下手机，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而在他身旁，云瑶看着他这副模样，又看了看手机屏幕上那个让她被“明令禁止”接近公司的消息，一种莫名的、细微的刺痛感，在她那颗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仙心里，悄然滋生。
她好像……给绑定物惹了大麻烦。一个可能无法挽回的麻烦。
她想起之前林默说的，老板掌握着他的“灵力来源”（钱财）。如果因为这个麻烦，绑定物失去了“灵力来源”，那岂不是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成问题？还谈何完成任务？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待在她袖子里的那张“降妖符”（便利贴），不知怎地滑落了出来，飘飘悠悠地掉在了地上，那个歪歪扭扭的圈圈和叉叉，正好朝上，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自以为是和多管闲事。
云瑶看着那张“符箓”，第一次觉得，这东西……好像确实有点幼稚和可笑。
她弯腰，将那张便利贴捡了起来，却没有再收回去，而是用手指慢慢将其揉成了一团。
林默没有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他正沉浸在对自己黯淡前途的忧虑中。
“算了，”他最终认命般地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事已至此，走一步看一步吧。”他看向云瑶，语气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认命，“下周一我去见老板，你……绝对，绝对，不能再跟着了。在家好好待着，行吗？”
云瑶抬起头，看着林默的眼睛，这一次，她没有再提出任何异议，也没有再坚持自己的“气息论”，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嗯。”
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
林默看着她似乎真的听进去了的样子，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虽然职场前景一片灰暗，但至少，家里这位暂时不会再给他雪上加霜了吧？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小卧室，需要一个人静静。
云瑶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又低头看了看手里那个被揉皱的纸团，沉默了许久。
最终，她走到垃圾桶旁，将那个代表着“降妖除魔”失败和一连串麻烦的纸团，扔了进去。
“凡间的规矩……”她望着窗外繁华却陌生的城市夜景，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真麻烦。”
但这一次，语气里除了抱怨，似乎还多了一丝……试图去理解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