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餐厅厚重的门,室内温暖的光线和食物的香气,与浴室里冰冷的记忆和屈辱感形成尖锐的割裂。殷夜沉已经坐在长桌的主位,姿态优雅地用着午餐,仿佛刚才在浴室里那个冷静的“掠夺者”与他毫无关系。
江浸月沉默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午餐依旧精致,但她拿起刀叉的手,指尖仍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每一口食物都味同嚼蜡,吞咽的动作仿佛都带着浴室里那种被审视、被触碰的残留触感。她全程低垂着眼睑,紧盯着洁白的骨瓷餐盘边缘,避免与他对视。她无法忘记“饲喂”的场景,那种被强行喂食、尊严扫地的感觉,与此刻他平静用餐的姿态叠加,让她胃里一阵翻搅。这种表面的平静,比直接的压迫更让人不安,因为它暗示着一种更深层、更稳固的掌控。
午餐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无言中接近尾声。殷夜沉用餐巾优雅地拭了拭嘴角,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平静无波,却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这里的温泉水源自雪线之上,矿物质含量很高。”他开口,语气不像命令,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告知,一种施舍般的“关怀”,“对你的恢复有好处。如果你觉得需要,可以随时让管家带你过去。”
他的话听起来给了她选择,但那平淡的语气和不容置疑的眼神,分明在说:这同样是规划的一部分,是“驯服”流程中的一个环节——打一巴掌后给予的舒缓。
他没有等待她的回应,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必要的告知,便起身离席,再次走向那间象征着绝对权力和隔绝的书房。门合上的轻响,如同一个句点,暂时结束了这顿压抑的午餐。
他离开后,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并未完全消散。江浸月僵坐在椅子上,一个念头疯狂地窜了出来:逃离。哪怕只是暂时逃离这栋房子,逃离无处不在的、属于他的气息。去温泉,或许是一个机会?那片区域是露天的,也许……也许能观察到些什么,围墙的高度、守卫的分布、是否有被忽略的路径?哪怕只是一丝渺茫的希望,也足以驱动她几乎被碾碎的反抗本能。
她找到了那位沉默的女管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想去温泉。”
露天温泉池如同镶嵌在雪山绝壁中的一块暖玉,蒸汽氤氲,与四周的冰雪世界形成极致对比。褪去衣物浸入滚烫的泉水时,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热量试图渗透肌肤,驱散骨髓里的寒意。但她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借着氤氲的水汽掩护,目光看似随意,实则紧张地扫视四周。
然而,希望很快被现实浇灭。温泉池视野开阔,但也正处于主楼的可监视范围之内。一侧是悬崖峭壁,下方是深邃的、积雪覆盖的峡谷,另一侧则能看到高耸的、几乎与山岩融为一体的电子围栏轮廓,偶尔有穿着同样黑色制服、身影与雪地背景几乎融为一体的守卫无声走过。这里的美景是真的,但作为一座囚笼,它的设计也无懈可击。一种更深沉的绝望,伴随着温泉的热意,一点点漫上心头。
她将自己沉入水中,直到窒息感迫使她抬头。水珠模糊了视线,远处冰冷的雪峰如同殷夜沉不可动摇的意志。这次短暂的“外出”,非但没有找到任何突破口,反而让她更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身处何等的天罗地网之中。
回到房间,时间在绝望的认知中变得格外漫长。晚餐是管家送到房间的。夜深人静,风雪声渐起,每一次房屋的轻微响动都让她心惊,仿佛在等待下一次不知何时降临的“规训”。
深夜,门被极轻地推开。
她没有睁眼,但全身瞬间僵硬。那熟悉的、带着雪松冷香的气息无声地靠近,停留在床边。没有触碰,没有言语,只有那道沉甸甸的、如同实质般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漫长的时间,像是在确认所有物的状态,又像是在无声地重复着白日的宣告。
直到他离开,门被合上,江浸月才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心脏狂跳不止。这种无处不在的监控,比任何直接的惩罚都更消耗人的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