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霖号”的航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它并非撕裂空间进行蛮横的跃迁,也非在常规维度中缓慢爬行,而是如同一条游入水底的鱼,以一种契合宇宙底层规则脉络的方式“滑行”。舷窗外的景象早已超越了“星空”的概念,时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由无数几何定理具象化形成的璀璨光之森林,时而是流淌着七彩斑斓、代表各种物理常数取值的“数值长河”,时而又坠入完全由“可能性”与“概率云”构成的迷雾深渊。
在这里,时间不再是单向的河流,它可能分叉、倒流、甚至打结成环;空间折叠成克莱因瓶般的怪诞结构,内外难分;因果律变得模糊,一个意念的闪过,可能就在前方具象出短暂的、基于该意念的“现实泡影”。
这便是前往“源海之眼”的路径,是规则的底层,是概念的源头,也是一切逻辑与秩序的终极考验场。
“规则环境复杂度持续攀升,‘现实锚定’系统负荷已达87%。” K-01核心平静的电子音在舰桥内回荡,它作为“青霖号”的灵魂,正以惊人的算力处理着海量的、混乱的规则信息,维持着飞船在这片禁忌之海中的基本稳定。“检测到多股高维信息湍流,建议规避。”
秦守端坐在生物质指挥座上,双眸紧闭,全身心沉浸在对周围规则环境的感知与适应中。【规则修复度】在这种极致的压力下,缓慢而坚定地提升着,已然达到了11.2%。他对“规则编织者”权限的应用越发纯熟,甚至能小范围地“梳理”前方过于狂暴的规则乱流,为“青霖号”开辟出相对安全的航道。
凌嫣、墨七、鹰眼也各司其职。凌嫣利用“青霖号”内部充盈的生命能量,培育着新型的、能够稳定心神的灵植,以对抗环境中无孔不入的逻辑污染和精神低语。墨七和鹰眼则时刻警惕着,防备可能从规则裂缝中诞生的、无法理解的“概念生物”的袭击。
航行不知岁月。或许过去了数年,或许只是一瞬。
某一刻,“青霖号”猛地冲出了一片由无数“自我指涉悖论”构成的、足以令任何逻辑系统崩溃的迷雾区。前方的景象,让舰桥内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片……无法用任何语言准确描述的“海洋”。
它并非由水构成,而是由无数流淌的、变幻的、生灭不定的“概念”、“意义”与“规则本源”交织而成。色彩在这里是活的,形态在这里是流动的,时间与空间在这里失去了界限。这片“概念之海”无边无际,其“海水”时而清澈见底,映照出每个人内心最深处的记忆与渴望;时而浑浊汹涌,翻腾着文明诞生与毁灭的宏大史诗;时而又平静如镜,倒映出宇宙从奇点爆炸到热寂终结的整个流程。
而在那片概念之海的“中央”(如果这片没有方向的海有中心的话),存在着一个……“空洞”。
那不是黑暗,也不是虚无,而是一种“无”,一种连“概念”本身都被抽离的绝对空白。它静静地存在于那里,仿佛是所有意义与规则的最终归宿,又像是整个宇宙这张华丽画卷上,唯一未被涂抹的、留白的原点。
那就是——“源海之眼”!
仅仅是远远注视着它,众人就感到自身的“存在意义”仿佛都在被牵引、被质疑。它不像是有意识的存在,更像是一种永恒的、客观的“机制”或者“状态”。
“我们……到了?”凌嫣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既是敬畏,也是恐惧。
“目标确认。‘源海之眼’。”K-01的核心光芒稳定,“检测到极强的规则吸积效应与信息剥离场。任何有序结构靠近,都会在瞬间被解构、同化,归于‘源海’。”
如何接近?如何探寻青帝的下落和对抗“清理者”的答案?难道历尽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在远处看上一眼,然后被同化?
就在众人心中升起无力感时,秦守怀中的“青灵源枢”突然自行飞出,悬浮在舰桥中央,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既喜悦又悲伤的复杂波动。同时,K-01的核心也与之共鸣,青蓝色的光芒与翠绿色光晕交织。
“检测到‘钥匙’共鸣……‘源海之眼’产生对应性规则涟漪……”K-01快速分析着,“正在构建临时性的……‘意义锚点’!”
只见以“青灵源枢”和K-01核心为中心,一道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桥梁”,开始向着那片概念之海中央的“空洞”延伸!这座桥梁并非物质,也非能量,而是由纯粹的“秩序定义”和“存在许可”构成!它仿佛是在那绝对的“无”中,强行定义出了一条“有”的路径!
“这是……‘钥匙’的作用!”秦守瞬间明悟,“它们不是用来打开一扇门,而是用来在这片‘无’中,定义出一条通往‘答案’的路!”
这条路,就是青帝,或者说历代持有“钥匙”的先驱们,为他们这些后来者,用自身的存在和探索,硬生生开辟出来的!
“青霖号,沿着锚点前进!”秦守下令,声音带着决然。
“青霖号”缓缓启动,沿着那条微弱却坚韧的“意义之桥”,驶向了那片连光、时间、空间都失去意义的概念之海,驶向了那最终的“源海之眼”。
越是靠近,那股解构一切的力量就越发强大。“青霖号”的外壳开始出现“概念性溶解”,不是物理上的损坏,而是其作为“飞船”的定义正在被模糊、被剥离。船上的众人也感到记忆在变得暧昧,自我认知在动摇,仿佛要回归到最原始的、无意识的“存在”状态。
秦守全力催动规则编织权限,如同最顽固的工匠,死死维系着自身和飞船的“定义”。凌嫣释放出所有培育的定神灵植,浓郁的生命气息如同护身符,对抗着意义的流失。墨七和鹰眼则以自身坚定的武道意志为锚,死死守住意识的清明。
终于,“青霖号”抵达了“意义之桥”的尽头,悬停在了那片绝对“空洞”的边缘。
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又仿佛什么都有。
秦守深吸一口气(尽管这个动作在此地毫无意义),将全部心神沉入“青灵源枢”,试图与这片“源海之眼”进行沟通,寻找青帝的踪迹,探寻那终极的答案。
没有声音回应,没有影像显现。
只有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冰冷到极致、却又蕴含着宇宙所有可能性与终极答案的“信息洪流”,顺着“青灵源枢”与K-01核心搭建的桥梁,轰然涌入秦守的识海,也间接共享给了舰桥内的所有人!
那不是语言,不是图像,而是最本源的“理解”。
他们“看”到了——
宇宙并非唯一,它如同一个不断膨胀、又周期性收缩(“清理”)的“活体”。“观测者”是上一个周期残存的、试图在新周期中延续自身存在的“管理员”,但它们自身也受制于“清理者”机制。“清理者”并非恶意,它是宇宙维持自身“逻辑健康”、防止“信息癌变”的免疫系统,无情地抹除过于复杂、可能引发悖论崩溃的秩序体系。
青帝,以及无数纪元以来那些惊才绝艳的存在,他们都曾抵达此地,窥见了真相。他们没有选择对抗“清理者”(那等同于对抗宇宙本身),而是选择了另一条路——在“清理”的间隙中,寻找永恒延续的“漏洞”,或者……跳出这个周期!
青帝,在最后一次“清理”潮汐来临前,以自身崩灭为代价,将自身的“存在印记”和所有对“规则之外”的推演,化入了“源海之眼”的波动之中,成为了这条“意义之桥”的一部分,为后来者留下了线索和……一个极其渺茫的“可能性”。
而这个“可能性”的关键,就在于秦守身上那异常的“天道功德系统”债务!
这债务,并非简单的亏空,其本质,是秦守这个“末法修真者”与当前宇宙周期底层“秩序协议”(即天道)之间,产生的一个极其罕见的、未被完全定义的规则接口!一个因为“天庭”的衰落和规则变迁而产生的……bUG!
偿还债务,或许是一种选择。
但另一种选择,是利用这个“bUG”,这个与宇宙底层规则的“强制连接点”,去……重新协商规则!甚至……卡住“清理者”机制的某个环节!
信息洪流至此缓缓平息。
秦守缓缓睁开眼,眼中充满了无尽的震撼与……一丝豁出一切的疯狂。
他明白了。
他来到这规则尽头,不是为了找到某个具体的人或物,而是为了确认一个“方法”。
一个利用自身“负翁”身份,与宇宙本身进行最终“谈判”的方法!
这,才是他作为“乙方”的终极使命——不是完成项目,而是……修改合同!
他看向同伴,看向K-01的核心,看向那悬浮的“青灵源枢”,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无尽疲惫、却又带着解脱与决绝的笑容。
“诸位,”他的声音平静,却仿佛蕴含着撼动规则的力量,“准备好……”
“和我们这位最大的‘甲方’……”
“好好‘谈谈’价格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