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比之前关押我们的那间树屋更加简陋,几乎没有任何陈设,只有地上铺着厚厚的、干爽的苔藓和不知名的柔软干草,散发出淡淡的草木清香。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古木气息,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静力场,仿佛能抚平一切躁动。
“进去。”苍侧身让我先进。
我挪进树洞,立刻感觉到周身那针扎般的刺痛和经脉中灵气的躁动都似乎被这股沉静的力量安抚了些许。
苍抱着阿茸走进来,将他轻轻放在那厚厚的苔藓垫子上。阿茸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呼吸微弱,额头上那个淡蓝色的点痕仿佛一个沉睡的诅咒。
放下阿茸后,苍退到洞口附近,抱臂靠坐在那里,闭目养神,肩头的伤依旧触目惊心。他显然是在执行看守的命令,但选择了一个既能监视我们,又保持了足够距离的位置。
树洞内陷入了沉默。
我靠在冰冷的木壁上,缓缓滑坐下来,剧烈的痛苦和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但我不敢完全放松,一边竭力维持着清醒,一边小心翼翼地内视自身。
经脉中,那丝因接触诡异能量而产生的细微躁动已经平复,但那瞬间的“渴望”之感却如同烙印般留在了我的感知里。还有魔元核心那极其轻微的悸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魔族之躯,为何会对那种充满污秽死寂属性的能量产生反应?难道与我重伤濒死、魔元异变有关?还是说……这所谓的“秽渊精粹”,并非我认知中的那种污秽?
我看着昏迷的阿茸,心中忧虑更甚。冥痕印记……
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大长老说我的恢复力或许对他有用?
是要我用自身的力量去抵消那印记的侵蚀?
可我现在自身难保,又能做什么?
时间在沉寂中一点点流逝。
洞外隐约传来部落调动、布防的声响,但很快也平息下去,仿佛整个部落都陷入了一种外松内紧的戒备状态。
我尝试着继续引动灵气疗伤,发现在这“沉眠之巢”的特殊环境下,灵气的吸收和转化似乎顺畅了那么一丝,虽然依旧伴随着剧痛,但效率似乎略有提升。
我不敢有过大的动作,只能极其缓慢地、一点一滴地修复着破碎的身体。
苍一直闭目坐在洞口,像一尊沉默的石雕,只有胸口规律的起伏显示他还醒着。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是更久。
苔藓垫上的阿茸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呻吟。
我立刻睁开眼看去。
苍也猛地抬起头,兽瞳在昏暗中警惕地望过来。
阿茸长长的睫毛颤抖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大眼睛里最初是一片茫然和虚弱,随后很快被昏迷前的恐惧记忆所充斥。
“尊……尊上……”他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下意识地寻找我。
“我在这里。”我立刻挪到他身边,压低声音安抚道,“没事了,阿茸,感觉怎么样?”
“头……头好痛……好晕……”阿茸虚弱地啜泣着,小手想要去摸额头,却又不敢触碰。
苍站起身,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片阴影。他低头看着阿茸,眉头紧锁,兽瞳中神色复杂,有关切,有警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你额头上那个东西,怎么回事?”他开口,声音依旧粗哑,但似乎刻意放低了一些,不像之前那样充满敌意。
阿茸被他吓得往后缩了缩,紧紧靠着我,茫然地摇头:“不……不知道……是那个长老……她碰了我之后……就……”
又是那个长老!
我看向苍:“苍大人,这‘冥痕印记’究竟是什么?大长老对阿茸做了什么?”
苍的脸色变幻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但看了看阿茸虚弱可怜的样子,又想到大长老的命令,最终还是粗声回答道:“具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一种几乎失传的古老契约或者诅咒留下的痕迹,通常只会出现在极少数特定的妖族血脉身上。大长老的‘点醒’,可能是为了确认,也可能是为了……激活它。”
激活?我的心沉了下去。难怪阿茸会突然爆发痛苦。
“那……那它会要了阿茸的命吗?”我急切地追问。
“……不知道。”苍的回答很直接,甚至有些冷酷,“印记被激活,福祸难料。或许能带来力量,或许会被它吞噬,或许……就像现在这样,变成吸引灾祸的诱饵。”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阿茸额头的蓝色印记上,眼神里的忌惮更深了。
“吸引……那些虫子吗?”阿茸吓得小脸更白了,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不止。”苍的声音低沉下去,“噬魂妖虫只是最低等的爪牙。印记完全激活散发出的波动,会吸引来更可怕的东西……那些沉睡在秽瘴深处的、古老的恐怖存在。部落必须隔绝这股气息,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双兽瞳中闪过的恐惧已经说明了一切。
洞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起来。
阿茸吓得瑟瑟发抖,紧紧抓住我的手臂,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浮木。
我看着苍,忽然想起他之前的失态和追问,心中一动。
“苍大人,”我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之前追问我们捡到饼的地方,是否……就是因为担心那里有‘它们’的痕迹?你似乎……对‘它们’很了解?”
苍的身体猛地绷紧了一下,兽瞳锐利地看向我,带着警告的意味。
但或许是此刻同处一室、命运微妙地联系在一起的处境,又或许是他肩头的伤和之前的战斗消耗了他的警惕,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烦躁地抓了抓凌乱的头发。
“……我的族人,我的部落……曾经的一个分支,就是毁在‘它们’手里。”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痛苦和仇恨.
“我见过被‘它们’吞噬后的地方……只剩下死寂和……那种令人作呕的粘液痕迹。你们捡到‘精粹’的地方,如果真的有‘它们’活动的迹象,那说明‘它们’的触角已经伸到了这片森林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