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梦殿
已是深夜,房中只点了一支烛,光线昏暗。
四公主李云洛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心烦意乱之下,她忍不住怒声道:“给本公主倒杯水来!”
等待片刻,竟无一人前来。
她怒意上涌,掀开锦被,只着一身白色中衣翻身下床:“你们这些死奴才,又是皮痒了不成......”
“四公主还是口下留点德吧......”
前方黑暗处突然传来一道女声,李云洛惊恐的后退几步:“你,你是谁!来人,来人呐!”
“叫吧,叫破喉咙也没用。这里的人,都被调走了。”
一个身材窈窕的少女自暗处慢慢走出来,一张绝色的小脸上,乌黑的双眸带着几分讥讽,几分不屑。
这目光瞬间刺痛了李云洛,她几乎跳了起来,用手恶狠狠的指着苏漓:“苏漓,是你!你是如何进来的?擅闯公主寝宫乃是死罪!”
苏漓步步紧逼,李云洛步步后退,一个趔趄,她一屁股坐在了床沿。
面前少女居高临下,一双乌瞳毫无惧色的看着她,“哦?不知到时死的是我这个永宁公主,还是四公主你呢?”
是了,眼前这个贱女人,已经是陛下亲封的永宁公主了!
李云洛的怒火又升腾起来:“你深更半夜,鬼鬼祟祟来我寝宫,到底是何居心?!”
苏漓的手搭在了她的肩头,她的身子猛地僵住。
“我来,就是想问公主几句话。”
李云洛猛嗤一声:“你问,我就要答么?现在,给我滚出去!”
苏漓长腿一伸,勾过一张椅子,顺势坐下,正对着李云洛的脸,似笑非笑。
“由不得你。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苏漓面色忽的转冷,李云洛只觉得一道寒气自后背猛地窜上头顶。
苏漓的本事,她是知道的。
这个疯子!
“你想知道什么?”李云洛定定心神,佯装镇定的问道。
“那个木雕锦鲤,是你指使内侍故意掉在李月瑶身前的么?”
李云洛脸上的血色刷得退去,变得苍白无比。
“你说什么,什么木雕,什么锦鲤。我听不懂。”
“听不懂是么?”
一双洁白手掌猛地托着两颗带血的眼珠子,出现在李云洛的面前。
她“啊”的一声惨叫,紧紧闭上了眼睛。
双手胡乱的在面前挥舞着:“拿开,快拿开!”
少女冰冷的声音在她耳边继续:“再问一遍,认得不认得!”
李云洛慢慢的睁开眼睛,眼前已经不见了那两颗眼珠。
她心有余悸,身子还在轻颤。
刚才自己看见的两颗眼珠子,分明就是活生生的眼珠子。
她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低声道:“是,是我让内侍,故意将木雕掉在月瑶面前的。可是,”她急切的辩解:“我也是被人逼得!是有人让我故意这么做的!”
苏漓双臂抱在胸前,冷笑一声:“哦?你堂堂公主,谁敢逼你,谁能逼你!你和人狼狈为奸,企图祸害自己的亲兄长,你还有人性吗!”
“人性?!”李云洛想站起身,却发现双腿软弱无力。
顾不得探究原因,她怒声道:“这个宫里,谁还有人性?你告诉我,人性是什么?!我的太子哥哥,死了,我的母妃,也死了!他们,一个是父皇的宠妃,一个是父皇的儿子。可是,他们都死了!父皇他,有一丝丝悲伤么?那些之前巴结太子哥哥和母妃的朝臣,转眼就变了嘴脸!
他们一个个的,都是墙头草,变色龙!我要替太子哥哥和母妃报仇!又有什么错!”李云洛声嘶力竭,状若疯狂。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李云洛捂着面颊,愣住了。
“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个畜生!你以为你是在替自己,替李承渊,替纪贵妃讨个公道么?他们的死,和李文玥又有何干系?李文玥何错之有?!他双腿残废,连站起来都是奢望!
你想报仇,可以啊。找真正的罪魁祸首去!
你欺软怕硬,不敢找父皇,更不敢找朝中重臣的麻烦!你明知贵妃和太子之死,是因为谋逆!太子固然蠢,但是若不是被有心人蛊惑,他已经是储君,何苦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李云洛啊李云洛,你自诩聪明,却不知让你给李文玥送锦鲤的人,才是蛊惑你太子哥哥和母妃的幕后真凶!
纪贵妃怎么就生出你和李承渊这么两个既蠢又坏的东西!”
几句话,如一道道霹雳,将李云洛劈的晕头转向。
她愣怔了半天,才不敢相信的开口:“你说什么?元总管才是蛊惑太子哥哥的真凶?”
“他不是真正的元总管!他只是寄居在元总管体内的一个恶鬼罢了!”
“我听不懂,什么寄居?什么恶鬼?”
苏漓冷冷道:“你不需要听懂。”
她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纸,上面落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一把夺过李云洛一只手,李云洛拼命的挣扎:“你要做什么!”
一根银针落下,她雪白的指肚顿时冒出鲜红的血珠。
她的指肚被一只手死死捏住,用力的在那张写满字的白纸上,落下一枚鲜红的指纹。
苏漓甩甩白纸,让血迹风干 。
三下五除二叠好,重新揣进了怀里。
李云洛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惊惧,她忍不住大声叫着:“我是被逼的,我都是被逼的!”
苏漓的目光冷的似两道冰箭:“被逼的?派人将那个内侍杀死灭口,还将人扔进了井里,这一切,也都是被人逼得?”
李云洛一阵天旋地转。
苏漓竟然连这些都查到了?
她浑身抖若筛糠,绝望的低下了头。
“心里面住了恶鬼,比真正的恶鬼还可怕。”
苏漓扔下一句话,人就不见了踪影。
李云洛的双腿,慢慢恢复了知觉。
她的心似乎破了一个大窟窿,呼呼的往里面灌着冷风。
自己错了吗?
她恨父皇,恨那些大臣,更恨李月瑶兄妹!
凭什么,自己的母妃和哥哥都死了,她和李文玥却依旧活得好好的!有母妃的嘘寒问暖,有父皇的庇护!
而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
她麻木的将自己的腰带解下,走到横梁处,将腰带甩了上去,然后打了一个死结。
踩着椅子,她将优美颀长的脖颈伸进那个死结,闭上眼睛,一行清泪流下,猛地,她一脚踢翻了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