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延将密信拍在案上,竹片拼接的案几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史厌刚从韩国回来,袍角还沾着跨境的尘土,见周天子脸色铁青,忙捡起密信——上面赫然是秦国密令:樗里疾率三万锐士,五日后方袭阳城。
五日?姬延指尖掐进掌心,阳城是周室最后的粮仓,丢了它,咱们连三个月都撑不过。
富丁攥着腰间的短刀,刀鞘上的铜环被捏得发烫:陛下,末将带亲卫去守!
就你那五十人?史厌冷笑一声,将密信翻过来,背面是他手绘的秦军布防图,樗里疾带的是铁鹰锐士,个个能开三石弓,你去了就是送菜。
富丁脸涨得通红: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阳城被抢!
史厌没接话,反而问:你上次从秦军粮队的新米,分给灾民了?
分了!富丁立刻道,百姓都说周天子好,还自发组织了巡逻队,帮咱们守城门呢!
这就有用了。史厌蘸着茶水,在案上画了个圈,秦军要攻阳城,必走孟津渡口。那里水流急,船少,他们的粮草肯定得陆运——你带三十人,去烧了他们的粮道。
烧粮道?姬延皱眉,孟津有秦军精锐守着,怎么烧?
不用硬闯。史厌指尖点在圈外的密林,秦军运粮队每天申时经过黑风口,那里树密,正好设伏。富丁,你带些硫磺、硝石,做几个轰天雷——就是你上次改良的那个铁罐子,对吧?
富丁眼睛一亮:对!末将懂了!把罐子埋在土里,用引线引爆,保准能把粮车炸飞!
不止。史厌又画了条线,你让灾民里的猎户带路,绕到秦军后方,把他们存粮的山洞烧了。记住,动静越大越好,让樗里疾以为咱们要断他后路。
三日后,黑风口的密林里,富丁正蹲在地上调整引线。猎户老郑蹲在他旁边,往陶罐里塞干柴:将军,这玩意儿真能响?
等着瞧。富丁拍了拍陶罐,里面塞满了硫磺和碎石,待会儿秦军来了,听我号令,先放箭射马,再引爆炸药。
日头偏西时,远处传来车轮声。富丁示意众人隐蔽,自己扒开树叶张望——三十辆粮车,护卫比上次多了一倍,领头的还是那个络腮胡校尉,腰间的弯刀在阳光下闪着光。
来了!富丁压低声,弓手准备!
亲卫们搭箭上弦,手指扣在扳机上。等粮车进入射程,富丁猛地挥手下令:
箭矢破空而出,秦军的骡马受惊,疯狂嘶鸣,粮车瞬间乱成一团。络腮胡校尉怒吼着拔刀:有埋伏!迎敌!
就在秦军阵型散乱的瞬间,富丁拽动引线。轰隆——几声巨响,埋在路中间的陶罐炸开,碎石混着火焰腾空而起,粮车被炸得四分五裂,散落的粮食很快被点燃,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富丁喊了一声,带着人钻进密林。络腮胡校尉气得暴跳如雷,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抓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粮食在火里燃烧。
同一时间,秦军存粮的山洞外,猎户们正往里面塞浸了油的柴草。老郑点燃火把,手都在抖:将军说的是真的?秦军粮仓真没人守?
放心吧。富丁派来的亲卫小李拍着他的肩,樗里疾把人都调去护粮道了,这里就两个哨兵,早被咱们敲晕了。
火把扔进山洞,很快燃起熊熊大火。浓烟从洞口涌出,在山谷里弥漫开来,老远就能看见。
樗里疾在中军大帐里收到消息时,正对着地图研究攻城策略。听到粮道被炸、粮仓失火,他猛地把青铜酒樽砸在地上:废物!连点粮食都看不住!
副将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将军,周军太狡猾了,他们好像知道咱们的布防……
知道?樗里疾冷笑,肯定是有内鬼!他突然顿住,眼神变得阴鸷,不对,周室哪来的火药?还有,他们怎么敢主动出击?
正说着,外面传来喧哗声。樗里疾走出大帐,只见士兵们正围着几个从阳城逃回来的民夫,民夫们哭喊着:周军疯了!他们把粮食都分给灾民,让灾民帮着守城,还说要跟咱们拼命!
一群灾民能挡得住铁鹰锐士?樗里疾嗤笑,刚要下令攻城,突然看到远处的浓烟,心里咯噔一下——那是粮仓的方向!
将军!斥候连滚带爬地跑来,不好了!咱们的备用粮仓也被烧了!周军放话,说只要秦军敢攻阳城,就把所有粮食都烧了,让咱们一粒米也得不到!
樗里疾浑身一震。他带的三万兵马,每日耗粮巨大,现在粮道被炸,粮仓被烧,剩下的粮食撑不过五日。如果周军真把阳城的粮食烧了,他就算攻下城也是白搭,还得背上劳师无功的罪名。
撤兵!樗里疾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副将愣住了:将军,就这么撤了?
不撤等着饿死?樗里疾瞪了他一眼,告诉弟兄们,先回函谷关!这笔账,我迟早跟姬延算清楚!
阳城城头,姬延看着秦军拔营撤退的背影,长长舒了口气。富丁跑上城楼,手里还攥着没烧完的引线,笑得露出两排白牙:陛下,成了!秦军真撤了!
史厌捻着胡须,望向远处的炊烟:这只是开始。富丁,你让人把秦军丢下的军械捡回来,再去趟楚国——就说咱们愿意用三座城,换他们出兵牵制秦国。
富丁挺胸行礼:末将领命!
夕阳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城楼下,灾民们举着锄头镰刀,欢呼声响彻云霄。姬延看着这一切,突然觉得,那些曾经被他视为累赘的百姓,原来才是最坚实的城墙。
史厌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轻声道:民心,才是最厉害的轰天雷
姬延点头,握紧了腰间的佩剑。他知道,从今天起,周天子不再是任人拿捏的傀儡。这场仗,他们不仅守住了粮食,更守住了翻盘的底气。接下来,该轮到他们主动出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