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群的到来，比江川预想的还要快。
清扫赵氏遗毒，整合内部资源的工作刚刚步入正轨，《让子弹非》在【星河】平台上的热度也正从沸点慢慢回归平稳，总票房最终定格在了一个让整个行业窒息的数字——二十三亿。
这个数字，彻底改写了中国电影市场的格局，也让“星河”这个名字，第一次以一种不容忽视的姿态，进入了全球顶级玩家的视野。
最先做出反应的，不是那些慢半拍的欧洲电影节，而是大洋彼岸，那个掌控着全球娱乐话语权的庞然大物——好莱坞。
一份措辞优雅、制作精美的实体邀请函，通过国际快递，绕过了所有助理和秘书，直接送到了江川的办公桌上。鎏金的信封上，印着一个由六家好莱坞顶级电影公司logo组成的联盟徽章。
他们邀请江川参加一场在上海举办的“私人酒会”，旨在“探讨中美电影市场的未来与合作可能性”。
落款人，是一个叫爱德华·斯特林（Edward Sterling）的名字，头衔是“好莱坞亚洲市场战略委员会”的轮值主席。
“鸿门宴啊。”杨舟看着这份邀请函，一语道破。
“他们坐不住了。”顾倾城则是在平板上调出了一组数据，“《让子弹非》的海外付费点播，主要集中在东南亚和欧美的华人圈，总收入超过了三千万美金。虽然跟他们的全球票房比是九牛一毛，但关键在于，这笔钱，没有经过他们的任何渠道，一分钱都没分给他们。这等于是在他们的后花园里，开垦了一块不属于他们的自留地。”
秦月扶了扶眼镜，补充道：“我查了这个斯特林，哈佛法学院毕业，是派拉蒙影业的首席战略顾问，以谈判手段强硬、擅长利用规则陷阱着称。他经手的多起海外收购案，最后都让对方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他来，绝对不只是喝杯酒那么简单。”
“那就去会会他。”江川将邀请函随手扔在桌上，“我也很好奇，现在的他们，还剩下几分傲慢。”
酒会的地点选在了外滩边上一家拥有百年历史的顶级会所，安保森严，私密性极强。江川只带了顾倾城一人赴约。
当他们走进那间被布置成英式俱乐部风格的宴会厅时，发现偌大的空间里，只有寥寥数人。为首的，正是爱德华·斯特林。
他约莫五十岁，身材高大，一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标准的外交式微笑。他没有上来就热情地握手，而是站在原地，带着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江川走近。这是一种无声的下马威。
“江先生，顾女士，欢迎。”斯特林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开口，但语调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优越感，“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
“斯特林先生，你的中文说得不错。”江川的回答同样客气，却也同样疏离。
简单的寒暄后，斯特林示意他们入座。他没有急着进入正题，而是挥手让侍者倒上顶级的苏格兰威士忌，聊起了天气，聊起了上海的风景，仿佛这真是一场老朋友间的叙旧。
“中国的变化太快了，每次来都有新的惊喜。”斯特林“林呷了一口酒，目光悠远地看着窗外的黄浦江景，“就像贵公司的崛起，用‘奇迹’来形容也不为过。一部电影，颠覆一个行业。这种故事，在好莱坞，我们称之为‘传奇’。”
“我们不信传奇，只信事在人为。”江川淡淡地回应。
斯特林笑了笑，终于图穷匕见。
“江先生快人快语，我喜欢。那我们就开门见山。”他将酒杯放下，身体微微前倾，营造出一种压迫感，“星尘引力的成功，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们认为，像《让子弹非》这样优秀的作品，不应该只停留在中国市场。它的舞台，应该是全世界。”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江川的反应。
“我们，好莱坞六大，愿意为星尘引力打开这扇通往世界的大门。我们准备成立一个专项基金，全面代理星尘引力未来所有作品的全球发行权（大中华区除外）。我们可以提供最好的宣发渠道，最专业的本土化营销，让你们的每一部作品，都能在全球两百多个国家和地区同步上映。”
顾倾城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眼神里没有丝毫波动。她知道，这番冠冕堂皇的话，只是诱饵。
“听起来很诱人。”江川不动声色，“代价呢？“
“不是代价，是合作共赢。”斯特林微笑着，竖起一根手指，“我们愿意一次性支付一亿美金，买断贵公司未来五年所有作品的海外版权。同时，我们还会让渡全球总票房的百分之五，作为给创作者的分红。”
一亿美金，百分之五的票房分红。
这个条件，对于任何一家新兴的电影公司来说，都无异于天上掉下的馅饼。这意味着零风险，提前锁定巨额利润。
但江川和顾倾城都听出了这背后的毒药。
买断，意味着星尘引力将彻底失去对作品海外发行的控制权。他们可以随意剪辑、修改，甚至改变电影的内核，以迎合他们所谓的“全球观众”。
而那百分之five的分红，更是文字游戏。好莱坞的电影公司有上百种方法，通过复杂的财务运作，将一部明明大赚的电影，在账面上做成亏损。
这哪里是合作？这是招安。他们要把星尘引力这头刚刚崭露头角的东方猛虎，变成一只被关在笼子里，拔掉牙齿，定期投喂的宠物。
“当然，”斯特林看到江川没有立刻回应，又补充了一句，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 觉的威胁，“全球市场，有它自己的规则。这些规则，经过了上百年的发展，已经非常成熟。比如，演员工会、导演工会、技术标准、知识产权保护……一个外来者，想要独自融入这个体系，会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难。”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困难”两个字，却被他咬得格外清晰。
江川笑了。
他没有愤怒，反而觉得有些好笑。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殖民者一样的口吻说话。
他端起酒杯，轻轻晃动着里面的琥珀色液体，目光却没有看斯特林，而是看着窗外璀璨的夜景。
“斯特林先生，你知道好莱坞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江川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斯特林愣了一下。
“不是你们的特效不够好，也不是你们的明星不够多。”江川自问自答，语气平静，“是你们……不再讲述新的故事了。你们沉迷于超级英雄的无限循环，热衷于炒几十年前的冷饭。你们小心翼翼地讨好所有群体，却唯独忘记了如何打动人心。”
他转过头，目光第一次直视斯特林，眼神锐利如刀。
“你提到你们成熟的‘规则’。这套规则，确实帮你们建立了一个帝国。但它也变成了一座监牢，把你们自己困在了里面。你们变得傲慢、臃肿、缺乏想象力。”
江川拿起桌上的平板，那是顾倾城刚刚递给他的。他划开屏幕，推到斯特林面前。
“斯特林先生，你是派拉蒙的首席战略顾问。那么，你应该对这个项目不陌生吧？”
屏幕上，是一份电影项目的内部评估报告。项目代号《最终边境3》。
斯特林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僵住了。这是他们公司内部最高级别的机密项目，一部投资高达三亿美金的科幻巨制，被寄予厚望，但最近的内部试映，口碑已经彻底崩盘。
“根据我们的模型预测，”江川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这部被你们视为明年暑期档王牌的电影，最终的全球票房，不会超过四亿美金。扣除宣发成本，派拉蒙将因此亏损至少两亿美金。这个窟窿，不知道你们准备怎么补？”
斯特林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他死死地盯着江川，像是见了鬼一样。这种级别的核心机密，对方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还预测得如此精准！
“你……你怎么会……”
“我不但知道这个，我还知道，你们为了填补这个窟窿，准备打包出售旗下的一个流媒体平台。而你们最大的潜在买家，是苹果公司。”江川身体向后靠在沙发上，姿态瞬间从被审视者，变成了掌控全局的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