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就在春日暖阳,似乎还未完全驱散元戎营初成带来的振奋之际。
一封插着三根赤羽、代表最高紧急军情的塘报,便如同一声惊雷,撕裂了这份短暂的祥和。
“报——!!!八百里加急!南中急报!!”
传令兵几乎是滚鞍落马,嘶哑着喉咙,连滚带爬地冲入了大将军府,将那份沾染着汗渍与尘泥的紧急文书,高举过头顶,呈递到正准备与诸葛亮商议元戎营后续扩编事宜的陈到面前。
陈到眉头一拧,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迅速接过塘报,展开一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目光锐利如刀。
旁边的诸葛亮见状,羽扇轻摇的动作微微一顿,缓声问道:“叔至,何事?”
陈到将塘报递给诸葛亮,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寒意:“丞相,南生变矣。雍闿反了!”
诸葛亮接过文书,目光快速扫过,纵然是他,持扇的手也不由得微微一紧。
塘报上字迹潦草,显然是在极度紧急的情况下书写:
“建宁郡急报:郡中豪强雍闿,联结蛮王孟获、越嶲叟帅高定、牂牁太守朱褒等,聚众数万,悍然反叛!建宁太守正昂公……拒不从贼,已被戕害!叛军打出的旗号,竟是受了东吴伪帝孙权所授‘印信’,声称要‘另立乾坤,不奉成都伪诏’!南中诸郡,烽烟四起,我等拼死送出消息,商路已绝,铜矿、马场尽陷贼手!恳请朝廷速发天兵平叛!”
短短百余字,却勾勒出一幅糜烂危急的南中局势!
“雍闿……孟获……高定……朱褒……”诸葛亮缓缓念出这几个名字,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好,好得很。孙权的手,伸得可真长。”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冽,东吴在夷陵吃了亏,不敢正面再战,竟使出此等卑劣手段,在蜀汉后方点火!
陈到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茶杯跳动:“混账东西!正昂太守……唉!”
他想起那位勤勉却不幸的太守,心中涌起怒火与惋惜。
更让他心痛的是,南中商路是他苦心经营,用以获取铜矿、战马、财富支持北伐的重要命脉!
如今骤然断绝,不仅之前的投入损失巨大,更严重影响了未来的战略布局!
那些刚刚看到希望,与蜀汉交易的南中部族,此刻恐怕也陷入了观望甚至倒戈的境地。
“铜矿、马场……这才是他们的真正目标,也是孙权最想看到的!”
陈到咬牙切齿,“断我财源,乱我后方,牵制我兵力,使其无法北顾!好歹毒的算计!”
诸葛亮已然恢复了平静,但眉宇间的凝重挥之不去:“南中地势险峻,族群众多,关系盘根错节。雍闿等人久居其地,颇有声望,如今纠结一处,又得东吴虚名支持,其势已成。若处理不当,非但商路难复,恐成我大汉心腹之患,永无宁日。”
就在这时,府外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通报声。
“陛下驾到——!”
只见刘备在近侍的搀扶下,面色沉郁,快步走入。显然,他也同时收到了急报。
“孔明,叔至!南中之事,尔等已知?”
刘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怒意。
他刚刚从病中康复不久,正欲励精图治,北图中原,却不料后院起火。
“陛下。”诸葛亮与陈到连忙行礼。
“朕已知晓。”
刘备摆了摆手,径直走到主位坐下,目光扫过诸葛亮和陈到,“正昂殉国,朕心甚痛!南中乃朕之疆土,铜矿、马场,乃北伐之资,岂容宵小窃据!东吴孙权,无耻之尤!”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二位爱卿,当下该如何应对?是抚是剿,需速定策!”
陈到率先开口,语气斩钉截铁:“陛下,丞相!雍闿杀官造反,勾结外敌,其行已同叛逆,绝无招抚可能!”
“唯有以雷霆之势,迅速平定,方能震慑宵小,收复失地,打通商路!”
“否则,拖延日久,叛军根基愈固,南中诸族观望者皆从之,则大势去矣!”
诸葛亮微微颔首,补充道:“叔至所言极是。然南中地理复杂,气候迥异,非平原可比。大军征伐,需师出有名,将帅得人,粮草周全,更需‘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方能使南中永定,而非击溃复叛。”
刘备看向陈到:“叔至,你总督军事,又曾遣人经营南中,熟悉情势。若派兵征讨,你以为,何人可为将?需多少兵马?”
陈到脑海中飞速盘算。历史上的诸葛亮平定南中,是在稳定内部、准备充分之后。
如今变故提前,但己方的情况也不同于历史——关羽、张飞俱在,内部相对稳定,白毦兵和元戎营初成,正是需要实战检验之时。
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他沉吟片刻,抬头,目光坚定:“陛下,丞相!南中叛乱,看似危急,实则为疥癣之疾,趁其初起,未成滔天之势,正可一举荡平!臣愿亲统大军南下平叛!”
“你?”刘备和诸葛亮都有些意外。
陈到如今位高权重,总督全国军事,北伐在即,亲自去处理南中叛乱,似乎有些大材小用。
陈到解释道:“陛下,丞相容禀。其一,南中情势复杂,非熟知地理、部族关系者难以速胜。张嶷等人虽曾往来,但威望不足以统帅大军,协调诸部。臣曾关注南中,略知一二。”
“其二,叛军号称数万,实则乌合之众,核心乃雍闿、孟获等少数头领。臣可率白毦兵精锐为锋矢,元戎营初成,亦可借此战磨砺,以精兵破乌合,可收奇效!”
“其三,速平南中,不仅能挽回损失,更能借此整合南中力量,将其真正纳入掌控,为日后北伐提供更稳定之后方与资源!”
他的声音愈发沉毅:“其四,臣亦想借此机会,会一会那受了东吴印信的雍闿,还有那所谓的蛮王孟获!要让孙权知道,他的小动作,救不了他,只会加速我大汉兵锋指向江东之日!”
诸葛亮眼中闪过赞许之色,陈到的考虑确实周全,尤其是借助平叛整合南中、磨砺新军、反击东吴挑衅这几层,深合他意。
刘备闻言,思索片刻,又看向诸葛亮:“丞相以为如何?”
诸葛亮羽扇轻摇,缓缓道:“叔至亲征,确是最佳之选。以白毦之锐,破叛军之胆;以元戎之利,显王师之威。更可相机行事,抚剿并用,彻底解决南中隐患。”
“只是,叔至身系北伐重任,南征需速战速决。”
陈到拱手:“臣领旨!必在雨季之前,平定叛乱,献俘阙下!”
刘备见诸葛亮也同意,终于下定决心,猛地一拍案几:“好!就依叔至!朕封你为平南都督,假节钺,总督南中诸军事!白毦兵、元戎营,及所需各部兵马,皆由你调遣!务必给朕,踏平叛逆,扬我大汉天威!”
“臣,遵旨!”
陈到单膝跪地,声音铿锵。
一场关乎蜀汉后院安定与未来北伐资源的南征,就此定策。
朝堂的风云,瞬间从北方的曹魏,转向了烟瘴弥漫的南中。
陈到起身,目光再次投向南方,那里不再是财富与战马的来源地,而是即将被战火席卷的平叛战场。
“雍闿,孟获……你们既然跳出来了,那就用你们的败亡,来铸就我‘元戎’、‘白毦’的赫赫凶名,来奠定我大汉南疆的永久安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