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山村。几颗疏星挂在天上,村里零星亮起了几盏灯火。晚风吹过,带着草木的清香和泥土的湿气。
“你小子,还真沉得住气。”王大炮重新点了根烟,蹲在井边,烟头的火光在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明明灭灭,“我要是你,这会儿早就扛着锤子去砸门了。”
“砸门要是管用,太爷爷何必费这么大劲。”林枫笑了笑,也蹲了下来,“王师傅,这令牌,您再给瞧瞧,除了是块好玉,还有没有别的门道?”
王大炮接过令牌,又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甚至还放到嘴边,用牙轻轻地磕了一下。
“没啥门道。”他摇摇头,有些失望,“就是一块实心的玉牌子。不过……”他话锋一转,用手指捻了捻令牌的边缘,“这牌子的四个角,磨得比别的地方都圆润,像是经常被人捏在手里把玩。”
“还有,你看这两个字。”他指着“开山”二字,“‘山’字的最后一笔,那个竖折,比别的笔画都要深一些,也更光滑。像是……有个东西,经常从这儿划过去。”
这些细节,若不是他这种跟物件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匠人,根本不可能发现。
林枫心中一动,接过令牌,学着他的样子,用指尖在那道竖折的笔画上轻轻划过。果然,那里的触感,与牌子其他地方的温润截然不同,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冰凉和滑腻。
像是一道隐藏的轨道。
“走吧。”林枫站起身,“去看看那扇门。”
……
半小时后,后山的山谷里。
一盏大功率的探照灯,将石壁照得亮如白昼。
众人再次聚集在这里,只是这一次,每个人的脸上,都少了几分茫然,多了几分胸有成竹的笃定。
石门依旧沉默地立在那里,仿佛亘古不变。
王大炮没让任何人靠近,他自己一个人,背着那个沉重的帆布工具包,走到了石门前。他没有立刻拿出那块令牌,而是从工具包里,取出了一个听诊器。
他把听诊器戴上,将金属探头贴在石壁上,闭上眼睛,像个给大山看病的老中医,一寸一寸地,极其缓慢地移动着探头,仔细地倾听着来自岩石内部的声音。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山谷里静得只剩下风声和王大炮粗重的呼吸声。
林枫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手里紧紧攥着那块“开山令”。令牌的温度,似乎顺着他的掌心,传遍了全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王大炮的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锁。他的手指,在石壁上轻轻地敲击着,发出“叩叩”的轻响,像是在与百年前的那位宗师,进行一场无人能懂的对话。
终于,他停了下来。
他的探头,停在了石门正中央,一个毫不起眼的位置。那里,只有几道天然形成的、杂乱无章的石纹。
他摘下听诊器,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脸上是一种如释重负又带着极度兴奋的复杂神情。
“找到了。”他回头,看着林枫,声音有些沙哑,“老前辈把‘锁’,藏在了山的心跳里。”
他没多解释,而是又从工具包里拿出一把小号的羊毛刷子,对着他刚才选定的那块地方,小心翼翼地清理起来。
随着尘土和苔藓被刷去,那几道看似天然的石纹,渐渐露出了真容。
那根本不是石纹。
那是一幅微雕的图案,刻得极浅,线条与石头本身的纹理完美地融为一体,若不仔-细-辨-认,根本看不出来。
图案的最外圈,是一条盘踞的龙,龙身环绕,鳞甲分明,与井下石环上的雕刻如出一辙。
而龙嘴的位置,恰好形成了一个凹槽。
那凹槽的形状,与“开山令”上那个“山”字的轮廓,分毫不差。
“我的天……”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梦呓般的惊叹。
这鬼斧神工的设计,这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彻底征服了在场的所有人。谁能想到,钥匙孔,竟然藏在一个字里。
王大炮的眼睛里,已经是一种近乎朝圣的光。他颤抖着手,从林枫手里接过那块“开山令”,像是捧着一件稀世的圣物。
他看着林枫,林枫对他点了点头。
王大-炮-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他双手捧着令牌,将令牌上“山”字的那一角,对准了石壁上龙嘴处的凹槽。
然后,他缓缓地,将令牌平推进去。
没有想象中的阻碍,也没有金属摩擦的声响。
令牌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严丝合缝地,滑入了凹槽之中。
“咔。”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玉石相扣的脆响,从石壁内部传来。
万籁俱寂。
一秒,两秒,三秒……
什么都没有发生。
村民们脸上的期待,慢慢凝固,转为一丝失望。
“咋回事?”
“没动静啊?”
就连王大炮的脸上,也露出了困惑。
只有林枫,依旧死死地盯着那块已经有一半嵌入石壁的令牌。他注意到,令牌上“山”字那道被磨得光滑的竖折笔画,正好卡在凹槽的边缘。
那道笔画,是轨道。
“王师傅,”他突然开口,“把它……往下压。”
王大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伸出右手食指,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按在了令牌的末端。
令牌,纹丝不动。
“不对!”王大炮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收回了力气,转而用一种极其轻巧的、类似弹琴的指法,在令牌的尾部,轻轻一按。
“嗡——”
一阵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共鸣声,突然响起。那声音不大,却震得人耳膜发麻,心头发慌。
紧接着,那扇严丝合缝的巨大石门,从正中央的位置,开始裂开一道细细的黑线。
黑线越来越宽,伴随着“轰隆隆”的、令人牙根发酸的巨石摩擦声,一道足以容纳一人通过的缝隙,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一股冰冷的、夹杂着尘封了百年气息的空气,从门缝里喷涌而出,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