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陛下和丞相……”
“天啊!真的假的?我就说陛下怎么对咱们……”
“怪不得林相那般人物,连公主都看不上……”
“嘘!慎言!不要命了!”
起初只是窃窃私语,渐渐地,连一些不得志的、心怀怨怼的低阶官员也有所耳闻。
人们总是对位高权重者的隐秘轶事抱有最大的好奇与恶意。
这流言自然也传到了贺归轩和林宥霆的耳中。
贺归轩气得当场摔碎了一个茶杯!
她千防万防,没想到容妃竟有如此胆量!
她立刻下令彻查流言源头,同时加强了宫禁管理,严禁私下议论。
林宥霆得知后,面色沉静如水,只是在下一次朝会时,当众弹劾了一位因贪墨被查实、恰好是容妃远房表亲的五品官员,证据确凿,程序合法,直接将那人罢官流放。
动作快、准、狠,如同无声的警告,让所有察觉到风声的官员都脊背一凉,不敢再轻易议论。
然而,流言一旦出口,便如泼出去的水,难以收回。
它虽然不敢摆在明面上,却像一层无形的阴影,笼罩在帝相二人周围。
贺归轩能感觉到,某些官员看她和林宥霆同时出现时,那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探究与古怪。
她也发现,林宥霆在公务场合,与她保持的距离比以往更加泾渭分明,举止也更加谨慎克制,仿佛在刻意避嫌。
这种憋屈的感觉,让贺归轩怒火中烧,却又无处发泄。
【主人,检测到大量关于您和林相的负面议论情绪值!虽然单值不高,但架不住数量多啊!目前情绪值总收入:+1888!呃……就是名声好像有点受损……】系统弱弱地汇报。
‘闭嘴!’
贺归轩心中烦闷。
她看着御案上林宥霆送来的、字迹工整、逻辑清晰的奏疏,想起他如今在人前那副疏离淡漠的样子,一股莫名的委屈和烦躁涌上心头。
都怪那个容妃!
还有林宥霆!
他倒是撇得清!
明明是他先……现在倒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而林宥霆,此刻正在丞相府的书房中,临窗而立。
窗外月色朦胧,映照着他清寂的身影。他听着心腹汇报宫中流言的最新动向,眼神冰冷。
他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但他绝不能容忍任何人玷污她的清誉,动摇她的皇位。
容妃……还有那些在背后推波助澜的魑魅魍魉……
他轻轻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寒光。
容妃引发的“断袖”流言,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表面的涟漪被强行压下,深处的暗流却愈发汹涌。
它并未因贺归轩的禁令和林宥霆的雷霆手段而彻底消失,反而转化为一种更隐秘的窥探和揣测,弥漫在宫墙内外。
朝堂之上,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一些原本就对林宥霆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心存不满、或因其改革举措触犯利益的官员,虽不敢明言,但看向他与皇帝的目光中,总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他们乐见这位权势煊赫的丞相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而更多持身中正、以国事为重的官员,则忧心忡忡。
他们不在乎皇帝与丞相私交如何,却担心这无稽流言会影响到朝局的稳定,损害君威与相权。
这一日,朝议西境战后安抚及边境互市事宜。
贺归轩高坐龙椅,努力维持着平日的威仪,但敏锐之人能察觉到她眉宇间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
林宥霆依旧立于文官首位,神情冷峻,条理清晰地陈述着互市的地点、税则、管理章程,言辞精准,逻辑严密,仿佛丝毫未受流言影响。
然而,当他奏报完毕,退回班列时,一位素来以“耿直敢言”着称的老御史,却出列躬身,语带深意:
“陛下,林相所奏章程甚为周详。然,老臣斗胆进言,边境互市,关乎国体,主事官员人选尤为关键,需德才兼备,更需……身正名清,以免授人以柄,损及朝廷颜面。”
这话看似在议论公事,但“身正名清”、“授人以柄”几个字,却像一根根细针,精准地刺向了那层未被捅破的窗户纸。
刹那间,整个宣政殿落针可闻。
不少官员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目光在林宥霆和御座之间偷偷逡巡。
贺归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握着龙椅扶手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冰冷的木头里。
她目光如电,射向那名老御史,胸膛微微起伏,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这老东西!
竟敢在朝堂之上,用如此阴险的方式影射!
林宥霆垂眸站在原地,面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那紧抿的薄唇,线条比平日更加冷硬了几分。
他并未立即出声辩驳,仿佛在等待,又像是在极力克制。
就在贺归轩即将发作之时,另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
“王御史此言差矣!”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霍擎云。
他大步出列,银甲未卸,显然是刚从西境归来,就直接上了朝。
他对着御座一抱拳,声若洪钟:
“陛下!林相之才,之德,之忠心,北疆西境之战便是明证!岂是些许宵小之辈几句捕风捉影的污蔑所能玷污的?末将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末将只知道,谁能为陛下分忧,谁能护我大雍江山,末将就服谁!至于那些只会躲在暗处嚼舌根、扰乱朝纲的鼠辈……”
他猛地转头,虎目圆睁,狠狠瞪了那王御史一眼,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与杀气:
“……依末将看,就该拖出去砍了,以正视听!”
霍擎云这番毫不留情面的粗豪之言,如同在凝固的空气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武将队列中不少人暗暗点头,文官中也有部分人面露赞同。
的确,林宥霆的能力与功绩有目共睹,因虚无缥缈的流言而质疑其品行,未免太过可笑,也寒了实干之臣的心。
贺归轩看着霍擎云,心中微微一暖。
这小狼狗,关键时刻倒是可靠。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声音冷冽地开口:
“霍将军所言,才是正理。朝廷用人,唯才唯德唯功是举!日后若再有人敢以风闻之事攻讦重臣,扰乱朝堂,朕,定不轻饶!”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尤其是在那王御史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
那王御史脸色一白,嗫嚅着不敢再言,悻悻退下。
朝会最终在有惊无险中结束。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根刺,还扎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