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咔。
那声音还在继续,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又像是直接响在脑子里。门缝中的蓝光一明一暗,节奏稳定得如同呼吸,而我的心跳正一点点被它带偏。
我没有动。
手掌仍贴在青铜门上,指尖能感觉到那层蓝光的轻微震颤,像电流,却不烫。血痕已经干了,但真灵之血渗入缝隙后,并没有引发反噬——反而被吸收了。混沌幻灵珠在识海里微微旋转,自动调出能量流向图谱,显示门体内部有规律的能量循环,不是阵法,也不是巫咒,更像……某种机械运转。
雷裔站在我左侧,断角雷枪横在身前,指节发白。他没说话,可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我身上。刚才那一瞬间的僵直,瞒不过他。
“你听到了?”他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我摇头,又点头。“只有声音,没有内容。”我说,“但它认识我。”
话音刚落,门缝猛地扩张半寸。
一道清晰的机械音从中传出,带着图书馆广播特有的冷硬质感:“观测者第三考核启动,请推演者张莉萍进入。”
空气凝固了。
那声音——是她。是那天夜里,在监控室红光闪烁时,通过喇叭传出来的那个女声。不是什么神谕,不是远古意志,而是我每天都会听到的、图书馆早间提醒闭馆的播报音。
记忆翻涌上来,不受控制。
暴雨夜,我站在阅览室门口整理书架,窗外电闪雷鸣。一道金光劈进大厅,玻璃炸裂,警报响起。我转身想跑,却看见一个小女孩站在雨中,浑身湿透,双眼泛着金光。她没有靠近,只是看着我,嘴唇微动。
那时我以为她说的是“杀了你”。
可现在,混沌幻灵珠将那段记忆重新解析,把模糊的唇形还原成准确的发音——
“去完成你的推演。”
不是杀戮,是任务。
不是意外,是选拔。
我的手指蜷紧,指甲陷进掌心。痛感让我清醒了一瞬,但更多的画面接连浮现:卜旻记忆中的火海、玄蚑氏族人的怒吼、归墟陷阱的符文轨迹……那些我以为是偶然发现的秘密,其实早就被设定好了路径。包括我穿越的时间点、地点、甚至落地后的第一个敌人。
全都是预设环节。
我不是迷路的凡人,我是被选中的实验体。
“你在想什么?”雷裔的声音把我拉回来。
我缓缓收回手,动作很慢,像是怕惊动什么。指尖离开门缝的刹那,蓝光骤然增强,随即又恢复平静。混沌幻灵珠发出轻微嗡鸣,提示我已经触发了某种认证机制。
“我在想,”我低头看着自己沾血的手指,“我们一直以为归墟是终点,其实它是考场。”
雷裔皱眉。“考场?谁的考场?”
我没回答。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幻灵珠正在后台运行三重推演:第一层验证记忆真实性,第二层模拟门内空间结构,第三层则是最关键的——如果这是考核,那么前两关是什么?
答案很快浮现。
第一关:生存意志测试。暴雨夜将我抛入混沌,孤立无援,看我会不会立刻崩溃或自毁。
第二关:道德抉择。在玄蚑氏村落外,我选择自保而未救卜旻族人,那是对“理性优先”性格的确认。
而现在,第三关开启——认知突破。
他们要我看清真相,然后做出选择:是继续当一个被动应试者,还是成为规则的改写者。
“你脸色不对。”雷裔往前半步,挡在我和门之间,“这扇门有问题。”
“它没问题。”我盯着他的背影,“有问题的是我。”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我知道他在怀疑,但他没退。哪怕战甲残破,雷脉紊乱,他还是站在这里。
这份信任,来得太早,也太重。
我闭眼,让混沌幻灵珠加速运转,在意识深处构建推演模型。如果这一切都是观测者的布局,那“推演者”这个身份本身就可能是陷阱。他们需要的不是一个成功逃脱的人,而是一个在极限压力下仍能保持逻辑运转的大脑——就像实验室里的小白鼠,跑完迷宫后还要记录神经反应。
可问题是,为什么是我?
幻灵珠突然弹出一条异常数据流:在我第一次使用它修复练体功法时,曾检测到一段不属于洪荒时代的编码痕迹。当时我以为是混沌残留信息,现在回想——那是现代计算机语言的变体。
也就是说,混沌幻灵珠本身,可能就是考核工具的一部分。
我睁开眼,瞳孔收缩。
左眼的金瞳纹路悄然隐去,视野却比以往更加清晰。不是靠灵觉,而是思维变得锋利。所有碎片开始拼合:金瞳女孩、图书馆广播、幻灵珠的推演逻辑、归墟陷阱的重复出现……
这不是命运。
这是程序。
“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我忽然问雷裔。
他愣了一下。“哪一句?”
“刚才,你说‘你说往哪走,我就劈开哪条路’。”
他点头。“我说过。”
“那时候,门就开始动了。”我缓缓抬起右手,指向门缝,“它不是响应能量波动,也不是认血脉或修为……它响应的是‘并肩’这个词。”
雷裔沉默。
风停了,连怨魂河都静止如镜。整片空间仿佛被抽走了时间感,只剩下那扇缓缓开启的青铜巨门,和门后越来越清晰的机械运转声。
“所以它不是墓碑。”我说,“它是筛选器。只允许真正愿意同行的人进入。”
“那你打算进去?”他握紧雷枪。
我没有立刻回答。混沌幻灵珠给出最新预警:门内存在高维信息场,一旦踏入,意识将面临强制同步。生还率估算为百分之三点七。
可如果不进呢?
留在外面,继续被操控,一步步走向他们设计好的“最优解”?像卜旻那样,明明看穿陷阱,却被当成叛徒烧死在火海里?
不。
我宁愿赌一次。
“我不打算进去。”我说。
雷裔松了口气。
“我要把它打开。”我补充道,“然后让所有人都看清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他猛地转头看我,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就在这时,门缝中的蓝光突然剧烈闪烁,频率陡增。机械音再次响起,语调不变,内容却变了:
“警告:推演者意识偏离预设轨道。启动修正协议。”
地面开始震动。
不是钟声带来的那种震荡,而是精准的、有规律的脉冲式冲击,从门内扩散出来,像是某种校准信号。混沌幻灵珠发出刺痛般的警示,识海边缘泛起灼热感——有人在试图远程锁定我的意识。
我咬牙,强行切断幻灵珠与外界的能量交换,转入离线模式。同时将雷纹锤插进泥地,以金属导体形成简易屏蔽圈。
“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别碰这扇门。”我对雷裔说。
他盯着我。“你会死。”
“也许。”我看着那道越扩越大的缝隙,“但死在看清真相的路上,总好过活在谎言里。”
话音落下,门内传出第一声异响——不是机械声,也不是人声。
是哭声。
一个孩子的哭声,断断续续,夹杂着电流杂音,却无比真实。
我的心狠狠一沉。
那是我的声音。
七岁那年,母亲去世后,我在空荡的家里哭了整整一夜。那段录音从未公开,甚至连硬盘备份都被我删了。
可它现在,正从归墟之门里传出来。
混沌幻灵珠疯狂报警:检测到情感共振波,来源未知,强度持续上升。
我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要用最私密的记忆,瓦解我的理性防线。
我不退。
反而上前一步,伸手再次触向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