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费雷泽的僵持之刃
费雷泽,艾兰王国,北部边境,铁岩堡。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城堡斑驳的巨石,将昨日战斗留下的暗红血迹晕开,如同绝望艺术家在灰暗画布上随意涂抹的抽象作品。城堡外的原野上,泥泞不堪,折断的箭簇、破碎的盾牌和无人收敛的尸体纠缠在一起,无声地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艾妮·熙德站在城堡最高的了望台上,身姿挺拔如她腰间的佩剑。冰冷的雨滴打在她银色的盔甲上,溅起细小的水花,顺着甲叶的纹路滑落。她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穿透雨幕,凝视着北方。那里,是史奈夫部族盘踞的、弥漫着野蛮与硝烟的土地。
“陛下,雨大了,请回堡内吧。”身后,年长的骑士长赫尔斯低声劝道,他的臂膀上缠绕着渗血的绷带,那是昨日一场前哨战留下的印记。
艾妮·熙德没有回头,声音清冷而平稳,如同梅洛城大教堂的钟声,穿透雨声清晰地传入赫尔斯耳中:“史奈夫的狼崽子们,不会因为雨水就收起他们的獠牙。他们在等,等我们松懈,等这该死的雨水浇灭我们士兵的斗志。”
她的判断一如既往的准确。北方王国,那些信奉时光神、以武力和掠夺为荣的部落民,在首领史奈夫的咆哮下,如同永不知疲倦的狼群。他们缺乏南方骑士严谨的阵型和精良的锻造工艺,但他们个体更强壮,更悍不畏死,对痛苦的忍耐力也超乎想象。他们的战斧和骨锤,往往能凭借着纯粹的蛮力,砸穿骑士的板甲。
“我们的骑士不惧风雨,陛下。”赫尔斯挺直了胸膛,尽管伤口因此传来一阵刺痛,“铁岩堡依旧稳固。”
“稳固?”艾妮·熙德终于微微侧首,目光扫过城堡下方那些在雨中依旧坚守岗位,但脸上难掩疲惫的士兵们,“赫尔斯,我们已经被拖在这里三个月了。三个月,无法前进一步,也无法将他们彻底驱逐。每一次击退他们的进攻,都像是在挥剑砍击潮水,潮水退去,留下满地狼藉,然后积蓄力量,再次涌来。”
这就是费雷泽大陆如今的现状。南方,在她艾妮·熙德的旗帜下,完成了前所未有的统一,建立了秩序井然的封建王国,信仰天使传播的正义与文明,骑士精神的光辉照耀着梅洛城及其辐射的广袤土地。而北方,依旧是部落林立,弱肉强食的野蛮法则主导一切,史奈夫用血与火勉强将各大部落拧在一起,唯一的共同目标就是富饶的南方。
势均力敌。
南方的纪律、装备和统一的指挥,在正面战场上往往能占据优势。骑士们的集团冲锋,如同钢铁洪流,足以撕裂任何部落的阵线。但一旦进入复杂地形或漫长的消耗战,北方的野蛮韧性和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就显现出来。他们熟悉每一片山林,每一个山谷,能像幽灵一样发起偷袭,又像磐石一样承受打击。
“我们无法彻底消灭他们,他们也无力南下征服梅洛城。”艾妮·熙德的声音里听不出沮丧,只有一种冰冷的、基于事实的判断,“这是一场僵局。用战士们的鲜血和生命维持的、可悲的僵局。”
就在昨日,史奈夫麾下最勇猛的战士,绰号“血斧”的巴尔纳,亲自带队冲击了城堡的左翼防线。那是一场血腥的肉搏,南方的长枪阵挡住了冲击,但也付出了数十名精锐骑士伤亡的代价。赫尔斯骑士长就是在与巴尔纳的副手交战时负的伤。
“史奈夫损失也不小,‘血斧’今天安静得像只病猫。”赫尔斯试图寻找一些积极的迹象。
“他不会安静太久的。”艾妮·熙德转过身,雨水顺着她金色的发梢滴落,“他就像北方的冻土,看似沉寂,内部却在酝酿着下一次狂暴的雪崩。而我们……”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南方,那是王国的腹地,是无数依赖她庇护的子民,“我们必须比他们更能忍耐。”
她走下了望台,盔甲摩擦发出铿锵之声。她知道,这场战争不仅仅是刀剑的碰撞,更是两种文明形态,两种生存理念的对抗。她所承载的,不仅仅是艾兰王国的王冠,还有着更深远的、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使命。
而在遥远的北方,潮湿的山洞里,篝火映照着史奈夫那张布满图腾和伤疤的脸。他大口撕咬着烤熟的兽肉,油脂顺着嘴角流下。他的眼神凶狠,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南边的娘们儿,像只缩进壳里的铁乌龟!”他粗声粗气地对周围的部落首领们吼道,“她的骑士们穿着铁皮,确实难啃。但他们的肚子能挨多久的饿?他们的国王能承受多久的消耗?”
他猛地将啃光的骨头砸进火堆,溅起一片火星。
“时光神眷顾强者!下一次,下一次月圆之夜,我们要像雪崩一样,淹没铁岩堡!让艾妮·熙德知道,费雷泽的天空下,只有强者才配呼吸!”
然而,在他的咆哮声中,一些年长的部落长老眼中却藏着忧虑。他们和南方打了太久的交道,深知那个女人的坚韧和智慧。统一南方,不是靠运气就能做到的。
雨,依旧在下。落在南方的城堡,也落在北方的山谷。费雷泽的命运,仿佛被这无尽的雨水冻结在了这一刻,僵持不下,等待着某个未知的变数来打破这血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