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无声苍穹 - “铁翼”的死斗
近地轨道，曾经的静谧已被永恒的喧嚣取代。这里没有空气传递声音，只有能量武器无声的闪烁、金属撕裂的静默震颤，以及生命消逝时无法被听见的最后叹息。
“铁翼小队，保持编队，按预定导航点前进。传感器最大扫描范围，目视辅助确认。”
“铁翼一号”长机飞行员陈锋的声音，在仅有小队内部能够接收的、时断时续的短距激光通讯频道中响起，带着电流干扰的杂音。全球通讯网络在“断链之日”后彻底瘫痪，如今他们依靠的，只有机载计算机里战前预存的星图数据、惯性导航系统，以及彼此间最大不超过五十公里的脆弱激光链路。
他的座驾，是一架经过“黑色长城”计划深度改装的歼-10c“龙牙”战机。原本的银灰色涂装被更适合宇宙背景的深空灰取代，仅在机翼和垂尾上，保留着那无比醒目、如同血与火烙印的红色“八一”军徽。机头两侧，则用醒目的橙色喷绘着代表他所在中队的五角星标识。此刻，这架战机正以极高的相对速度在近地轨道上滑行，机身微微前倾，呈现出攻击性的俯冲姿态。
战机的状态并不完美。左侧机翼靠近翼尖的位置，有几个清晰的、边缘熔融的小孔，那是被饕餮小型攻击艇的能量枪弹擦过的痕迹。机腹和部分机身蒙皮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由先前战斗中外星舰船爆炸产生的金属粉尘和冷凝推进剂混合而成的污渍，在遥远的恒星光芒照射下，显得斑驳而沧桑。战机的尾部，两台经过强化的矢量喷口正喷射出幽紫色的高温等离子流，表明引擎正处于加力燃烧状态，推动着这架为大气层内作战而生的雄鹰，在近乎真空的环境中奋力前行。
机翼下方的挂架已经空了一半。仅剩的两枚“惊雷”系列特制导弹，如同蛰伏的毒蛇，静静等待着发射指令。这种导弹采用了“黑色长城”逆向研究饕餮科技后开发的“聚变-暗物质”混合推进系统，使其在缺乏介质的太空环境中，依然能获得惊人的末端速度和诡异的机动轨迹，引导头则整合了被动雷达、红外成像和微引力感应三种模式，以应对饕餮战舰普遍装备的能量护盾和电子干扰。
陈锋的目光透过抗强光、多层镀膜的座舱盖，快速扫视着眼前的战场。他的头盔面罩上，反射着远处爆炸的火光和更远处那颗蓝色星球的柔和光辉。
在他的正上方，一架同样涂着深空灰、外形更具未来感的歼-20“幽灵”战机，正保持着紧密的护航编队。它的存在，给了陈锋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尽管通讯静默，但长期训练形成的默契，让两架战机如同共生的猛禽，无需言语也能协同攻防。
然而，他们的敌人，占据了绝对的视觉和心理压迫感。
那不是什么环状结构，而是三艘如同巨大墓碑般的饕餮柱状主力舰。它们悬浮在漆黑的宇宙背景中，庞大的舰身呈现出死寂的深灰色，长度恐怕有数公里。舰体表面覆盖着无数规律脉动的幽紫色能量纹路，如同血管般将能量输送到战舰的各个部分。舰首和舰体各处，分布着多个凸起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能量模块，那是指挥节点或强大的武器聚焦阵列。其中一艘柱状舰的侧面，被撕裂开一个巨大的、边缘不规则的口子，内部的金属骨架和管线裸露出来，偶尔还有细微的电火花闪烁，显然在之前的战斗中遭受了重创，但它依然像受伤的巨兽，固执地悬浮在战场上，持续喷射着死亡的能量流。
这些柱状舰并非孤立存在。它们的周围，如同环绕着行星的卫星群，是数以百计的小型饕餮攻击艇。这些攻击艇造型各异，有的呈尖锐的三角翼形，有的则是更加诡异的柱状或多面体结构，通体覆盖着深蓝色的能量装甲，尾部喷射出亮黄色的高能粒子流，在真空中做出各种违反常规空气动力学的迅猛机动。它们像一群嗜血的鲨鱼，围绕着母舰巡弋，随时准备扑向任何靠近的猎物。
战场空域，已经被无数交织的能量轨迹和爆炸光晕所填充。人类战机发射的“惊雷”导弹，拖着特有的幽蓝色等离子尾迹，如同灵动的游鱼，在密集的拦截火力中穿梭，试图扑向那些柱状舰的关键节点。而饕餮攻击艇和战舰副炮射出的，则是或蓝或紫的致命能量光束，以及大量拖着白色尾迹、带有自主追踪能力的小型拦截导弹。这些轨迹相互碰撞、交错、湮灭，构成了一张覆盖整个战区的、美丽而致命的死亡之网。
“铁翼一号，右侧高频能量反应！是拦截炮群！” 陈锋的耳机里传来僚机飞行员略显急促的警告，激光通讯的信号强度因为距离和角度变化而微微波动。
几乎在听到警告的同时，陈锋已经做出了反应。他的左手猛地将油门杆推到底，右手操纵杆配合脚蹬，做了一个剧烈的、结合了侧滑和俯冲的规避动作。“龙牙”战机发出沉闷的结构应力呻吟，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道粗大的、足以瞬间汽化战机的蓝色能量主炮射击。能量束掠过时产生的强烈辐射，让座舱内的辐射警报器发出了尖锐的蜂鸣。
“看到了！压制它！” 陈锋在规避中吼道，尽管他知道通讯可能无法完整传输。
但僚机理解了。上方的歼-20“幽灵”猛地一个横滚，机腹下方的内置弹舱瞬间开启，一枚“惊雷”导弹如同出膛的子弹，以极高的初速射向柱状舰侧面一座正在充能、闪烁着危险紫光的副炮塔。
导弹的幽蓝色尾迹在黑暗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成功吸引了附近饕餮攻击艇和拦截火力的注意。就在这短暂的瞬间，陈锋锁定了自己的目标——那艘受损柱状舰暴露出的内部结构缺口！
“锁定！‘惊雷’，发射！”
他拇指重重按下。机身微微一震，仅剩的两枚“惊雷”导弹中的一枚，脱离了挂架，尾部喷出幽蓝的火焰，如同一道复仇的闪电，径直朝着那黑暗的伤口扑去！
然而，饕餮的反应同样迅速。几艘三角翼攻击艇不顾一切地冲过来，试图用自身撞击导弹，同时，从柱状舰缺口内部，也射出了数道密集的、用于近程防御的紫色速射能量弹幕！
“导弹被拦截！该死！” 陈锋眼睁睁地看着那枚“惊雷”在距离目标还有一段距离时，被一道精准的拦截能量束凌空打爆，化作一团短暂膨胀后又迅速熄灭的能量火球。
但这次攻击并非没有价值。它为整个“铁翼”小队，以及其他在这个空域奋战的人类战机，创造了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窗口。
陈锋看到，另一侧，两架歼-16“雷神”攻击机组成的双机编队，利用这个空档，成功突破了拦截火网，将机翼下挂载的重型反舰导弹，狠狠砸在了另一艘柱状舰顶部的红色能量模块上！
一团比之前任何爆炸都要巨大、都要耀眼的橙红色火球猛地爆开！伴随着四散飞溅的、熔融的金属和能量核心碎片，那艘柱状舰顶部的红光瞬间黯淡下去，整个舰体都发生了明显的倾斜和震动，表面的幽紫色能量纹路也出现了大范围的紊乱和熄灭。
“命中要害！干得漂亮！” 陈锋忍不住在通讯频道里低吼，尽管他知道那两架“雷神”很可能听不到。
胜利的喜悦是短暂的。饕餮的报复随之而来。更多的攻击艇如同被激怒的马蜂，从各艘柱状舰的发射口中蜂拥而出，它们不再执着于防御，而是疯狂地扑向每一架能够识别的人类战机。
陈锋的座舱内，雷达告警接收机（RwR）和导弹逼近告警系统（mAwS）的尖叫声几乎连成一片。hUd上代表威胁方向的红色扇形区域不断闪烁、重叠。
他操纵着战机，在密集的能量束和导弹中穿梭、翻滚、急转，每一个动作都逼近战机的结构极限和他自身的抗过载能力极限。他看到一架友机在连续规避了三次攻击后，终于被一道从侧面袭来的能量炮击中机翼，整架战机瞬间失控旋转，在真空中解体成一堆碎片。
他看到那架一直护卫着他的歼-20“幽灵”，为了替他挡住一枚追踪导弹，毅然横移机身，用机体侧面承受了爆炸的大部分冲击。幽蓝色的能量护盾闪烁了几下便彻底崩溃，战机拖着长长的黑烟和电火花，失去了控制，无声地滑向深邃的黑暗。
“不——！” 陈锋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没有时间悲伤。一架柱状饕餮攻击艇已经趁机咬住了他的六点钟方向，黄色能量弹如同毒蛇的信子，不断擦着他的尾翼和机身掠过。
陈锋猛地拉起机头，同时释放出炽热的热焰诱饵弹。耀眼的镁光在真空中无声地爆发，暂时干扰了敌方攻击艇的红外追踪。他利用这短暂的瞬间，做了一个极其冒险的“眼镜蛇机动”结合侧转，战机以大迎角瞬间减速并改变方向，反而绕到了那艘攻击艇的侧后方。
“去死吧！” 他按下机炮按钮。
“龙牙”战机机首下方的30毫米高斯机炮喷射出愤怒的火舌，特制的贫铀穿甲弹链以极高的射速扑向目标。饕餮攻击艇的能量护盾在如此近距离的饱和攻击下只坚持了不到一秒便轰然破碎，随后弹雨毫无阻碍地撕裂了其深蓝色的装甲，将其瞬间打成了一团燃烧的金属垃圾。
陈锋剧烈地喘息着，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抗荷服内衬。他看了一眼仪表盘，燃料告警灯已经开始闪烁，弹药也所剩无几。他最后看了一眼下方那颗美丽的蓝色星球，云层在其表面缓缓流动，宁静得仿佛另一个世界。
他调整通讯频道，试图联系可能还在附近的任何友机，但耳机里只有一片沙沙的静电噪音。绝对的孤寂感，如同宇宙的寒冷，渗透进来。
但他没有犹豫。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艘被重创、正在试图调整姿态的柱状舰，以及从它伤口处仍在不断涌出的饕餮攻击艇。
“铁翼一号，最后攻击。” 他对着无人回应的通讯频道，平静地说道。
他推动操纵杆，深空灰色的战鹰拖着幽紫色的尾焰，如同一支射向巨兽心脏的、决绝的箭矢，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片由金属、能量和死亡构成的、更加深邃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