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州秘密洞府潜心研究数载,对那“资粮”之论虽有进展,却总觉触及的仍是九天十地主流修仙体系下的认知,仿佛始终隔着一层薄纱,难以窥见那“牧守”力量体系的全貌,更谈不上寻找到真正有效的、迥异的应对之法。
林玄深知,若那“牧守”之力果真笼罩万界,其影响必然渗透至九天十地修行体系的方方面面,想要在其框架内找到彻底颠覆之道,无异于缘木求鱼。他需要寻找的,是可能存在于边缘角落、未曾被完全“同化”或“覆盖”的古老知识碎片。
于是,他将目光投向了九天十地中最为偏僻、古老,也是传说中传承最为芜杂混乱的南疆。
南疆,群山连绵,瘴疠丛生,凡人国度稀少,多是聚族而居的寨落。此地最为着名的,便是传承自上古的巫族。他们不修金丹元婴,不纳寻常灵气,而是祭祀山川草木、祖灵图腾,沟通幽冥,驾驭虫豸毒物,其力量体系与中州主流修仙之道大相径庭,被视为旁门左道,却也自成一格,源远流长。
林玄悄然离开了中州,一路向南。他再次改换形貌,收敛气息,将外显的修为压制在仅仅筑基期的水准,扮作一个游历四方的郎中。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一个装着普通草药和几瓶自制丸散的药箱,便是他全部的行头。
他徒步行走于南疆的崇山峻岭之间,穿梭于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寨落。南疆之地,缺医少药是常态,他这手还算不错的凡俗医术,很快便派上了用场。医治头疼脑热,驱除蛇虫之毒,甚至偶尔处理一些简单的瘴气入体,他都显得游刃有余。他不索要灵石法宝,只换取一些当地的特产草药、古老的兽皮卷,或是听寨子里的老人讲述那些代代相传的神怪传说、祭祀仪轨。
他态度谦和,医术“尚可”,又“求知若渴”,很快便赢得了不少淳朴寨民的信任与好感。数年间,他的足迹遍布南疆边缘数十个寨落,药箱里积攒了不少稀奇古怪的草药和矿物,脑海中更是记录下了大量零碎、荒诞却又隐隐透着古老意蕴的巫族传说与习俗。
这一日,他来到了一个名为“黑石”的古老寨子。寨子坐落在一处巨大的黑色山岩之下,据说已传承了上千年。寨中有一位极其年迈的老祭司,名叫“骨桑”,据说已过了一百五十岁,是附近几个寨子中最有智慧的长者,知晓许多连寨主都不清楚的古老秘辛。
林玄以请教草药习性为名,带着自己采摘的一些罕见南疆草药前去拜访。老祭司骨桑居住在一座以黑石和兽骨搭建的低矮石屋内,屋内弥漫着草药的苦涩和烟火的气息。老人身形佝偻,满脸深刻的皱纹如同干裂的树皮,但一双眼睛却并未完全浑浊,偶尔开阖间,仍有一丝看透世事的清明。
林玄恭敬地奉上草药,与老祭司聊起了南疆的山川草木,以及一些古老的传说。老人起初话语不多,但见林玄态度诚恳,所言又确实对草药颇有见解,话便渐渐多了起来。
说到兴头上,老祭司用枯瘦的手指敲击着一个蒙着陈旧兽皮的木鼓,用一种苍凉而沙哑的语调,断断续续地吟唱起一首古老的歌谣。那歌谣用的是一种极其古老的巫族土语,音节晦涩,韵律奇特。
“……天之涯,有巫神,驭龙蛇,掌风雨……窃法者自外来,假天道之名,行掠夺之实……巫神怒,血染青岩,图腾泣,祖灵寂……传承碎,星火散,藏于山,隐于林……”
歌谣内容模糊破碎,充满了象征与隐喻。但林玄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个关键意象:“窃法者自外来”、“假天道之名,行掠夺之实”、“巫神反抗”、“传承破碎”。
这与他所知的信息隐隐吻合!这所谓的“窃法者”,是否就是指那星空之外的“牧守”?而“巫神”代表的,是否是上古时期,不同于主流修仙的另一种强大力量体系,曾对“牧守”的“收割”或“同化”进行过反抗,最终失败,传承散落?
林玄心中波澜起伏,面上却依旧平静,只是适当地流露出对古老歌谣的敬畏与好奇,并未深究追问。他深知,过于急切反而会引起怀疑。他只是默默地将这歌谣的每一个音节、每一种韵律都牢牢刻印在元神之中。
此后数月,林玄便留在了黑石寨附近,时常以采集草药为名,向老祭司请教一些关于巫族祭祀、图腾崇拜的浅显知识,并尝试学习制作最基础的巫道护身符。
巫族的护身符并非依靠灵石或法力驱动,而是以特定的兽骨、草木、矿石,按照古老的仪轨进行组合、祭拜,引导山川地脉中一种极其微薄、却与灵气迥异的自然力量,形成一层微弱的守护。这种力量更接近于一种原始的“念”与“势”,与主流的灵气修炼体系几乎毫无关联。
林玄凭借着化神期的强大学习能力和元神推演,很快便掌握了其中窍门。他亲手制作了几枚看似粗糙的兽骨巫符,佩戴在身上,确实能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与脚下大地相连的庇护感,虽然微弱,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老祭司骨桑在一个飘着细雨的清晨安然离世。林玄参加了寨子为他举行的简单葬礼,看着老人的骨灰被撒入寨后的神山。
离开黑石寨时,林玄的手中多了一枚由老祭司生前常用的一块兽骨和一些晒干的奇异草药制成的巫符,这是寨民感念他这段时间的帮助所赠。
他回首望了一眼那笼罩在雨雾中的黑色山岩和静谧寨落,目光深邃。
力量的道路,并非只有一条。那星空之外的“牧守”或许强大,但也并非全知全能,至少,在这偏远的南疆,还残留着与其力量体系迥异的古老痕迹。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了解不同的力量,便是了解对手的可能弱点。他将那枚粗糙的巫符小心收好,转身继续向南疆更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