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脚成功地踹回了王大力那已经飞到外太空的神智，也成功地踹回了三人之间那久违的、熟悉的、插科打诨的氛围。
“林……林子！”王大力捂着屁股，那张憨厚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你真是林子啊！”
“废话！”林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然呢？还是你娘啊？”
陈皮在旁边看着这极其“接地气”的一幕，那颗因为“阶级鸿沟”而悬在半空中的心也终于“啪叽”一下落回了实地。
他长长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人还是那个人。
就是穿的衣服贵了点，住的房子大了点，身份……牛逼了亿点点而已。
三人就在这凤仪宫的门口，在无数宫女太监那震惊到快要裂开的目光中，极其没有形象地笑闹了起来。
林予嫌站着累，干脆就让人把御花园里那个他最喜欢的大凉亭给收拾了出来，又让人摆上了他最爱吃的各种零食点心和冰镇酸梅汤。
三个人就像以前在废王府里一样，围着一张石桌坐了下来。
一开始，王大力和陈皮还有点拘谨。
屁股只敢沾半边凳子，喝口茶都跟猫舔水似的，小心翼翼。
直到林予极其不耐烦地把一整盘桂花糕都推到了王大力的面前。
“装什么装？跟谁俩呢？”他用一种极其嫌弃的语气说道，“以前在我那蹭吃蹭喝的时候，那股子饿死鬼投胎的劲儿呢？”
王大力嘿嘿一笑，挠了挠头，终于放开了。
他抓起一块桂花糕就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道：“那……那不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嘛……你现在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林予挑了挑眉，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带上了一丝危险的警告意味。
“……可是更帅了！”王大力在求生欲的驱使下极其机智地改了口。
陈皮在旁边看着这俩活宝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却也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三人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从他们刚穿越过来时的糗事，聊到后来在京城开铺子的辛酸，再聊到王大力最近迷上了看《孙子兵法》，企图从一个“武夫”转型成“儒将”的伟大理想。
凉亭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就在三人聊得正开心的时候，一个不紧不慢、极具压迫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凉亭里那快活的空气瞬间就凝固了。
王大力更是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嘴里那半块还没咽下去的点心就那么不上不下地卡在了喉咙里。
他那双本来就很大的眼睛此刻瞪得像两个铜铃，写满了“救命”两个字。
林予和陈皮也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顾晏穿着一身玄色的常服，正负着手缓步朝这边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面无表情的秦风。
“陛……陛下……”
陈皮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噌”的一下就从石凳上弹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就要下跪行礼。
王大力也终于把那口点心咽了下去，然后手脚并用地就想往地上趴。
“免了。”
顾晏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
他走到凉亭里，极其自然地就在林予身旁坐了下来。
然后，那双深邃的、让人看不透情绪的眸子就落在了那个已经彻底僵成一尊石雕的王大力身上。
王大力瞬间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冰冷的、巨大的史前巨蟒给盯上了，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疯狂地叫嚣着“危险”！
他把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当场就把自己缩成一个不存在的鹌鹑。
然而……
他想象中的“雷霆之怒”并没有降临。
顾晏的语气甚至可以说是出奇的……“和蔼”。
“不必拘谨，坐。”
他甚至还亲自给他赐了个座。
王大力：“……”
他不敢坐，腿软。
顾晏也没有在意，他只是端起林予面前那杯喝了一半的酸梅汤极其自然地喝了一口，然后才慢悠悠地用一种仿佛是在和“自家亲戚”拉家常的语气对王大力说道：
“朕听皇后说你有志向。”
王大力：“……啊？”
他一脸懵逼地抬起头，完全跟不上这位新帝的脑回路。
顾晏看着他那副傻样，嘴角的弧度似乎又加深了一点。
“你想考个武状元？”
“没……没有……我……我就是瞎……瞎说的……”王大力快哭了。
他就是跟林予吹个牛逼而已啊！
怎么还传到皇帝耳朵里去了？！
这……这算不算“欺君”啊？！
“哦？”顾晏挑了挑眉，“朕倒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想法。”
他点了点头，用一种极其赞许的“我看好你哦”的语气说道：
“有志气。”
然后，在王大力那越来越惊恐的目光中，他转过头极其随意地对身后的秦风吩咐道：
“传旨下去。”
“今年的武举，就由……王大力担任主考官吧。”
……
……
……
“？？？”
王大力彻底傻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道从天而降的紫金神雷给劈中了，劈得他外焦里嫩、魂飞魄散。
主……主考官？
他？王大力？
去当武举的主考官？！
让他，一个连《孙子兵法》都他妈认不全的半文盲，去给全天下最牛逼的那帮武林高手当考官？！
这……
这不是要他老命吗？！
这比直接把他拖出去砍了还要残忍一万倍啊！
王大力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被彻底击溃了。
他“扑通”一声就给顾晏跪了下来，是那种极其标准的五体投地的orz姿势。
他抱着顾晏的大腿是真的哭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惊天动地。
“陛下！陛下饶命啊！”
“草民……草民不行啊！草民就是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粗人啊！”
“草民当不了主考官！真的当不了啊！”
“求求您收回成命吧！”
顾晏低着头看着那个抱着自己的腿、哭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的王大力，脸上依旧是那副“和蔼”的、让人如沐春风的表情。
他甚至还伸出手拍了拍王大力的肩膀。
“哦？当不了主考官？”
“那……你想当什么？”
王大力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草民……草民只想当个御前带刀侍卫！”
“给您、给娘娘看家护院！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觉得这个职位好啊！既能天天见到林予，又能天天在皇帝面前刷脸，还不用动脑子！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完美工作！
他说完就一脸期待地看着顾晏。
然后他就看见，那个他以为在“和蔼”地和他“商量”的皇帝陛下，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得逞的、狐狸般的笑容。
“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