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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日军坚固的碉堡和密集的冲锋阵型,傅水恒团长一拳砸在土墙上:“要是我们有一支炮兵部队就好了!”

傅必元政委翻阅着伤亡名单,眼眶发红:“战士们用生命在填火力差距啊。”

我默默调出系统界面:“团长、政委,用我的积分换火炮吧,三个月内就能组建起一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炮兵营!”

兑换火炮那夜,根据地上空突然出现的黑洞中缓缓降下覆盖伪装的现代化重炮,全体战士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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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方的冬日,天总是黑得早。刚过五点,铅灰色的云层便沉沉地压了下来,将最后一点天光也捂得严严实实。风从旷野上毫无遮拦地刮过,卷起地上的冻雪碎屑,抽打在脸上,针扎似的疼。独立团指挥部所在的这个叫小王庄的村子,死寂得只剩下风声。

团部设在一个还算齐整的农家院落里,堂屋的门帘厚重,挡住了部分寒气,却也使得屋内那盏昏黄的油灯灯光,更显摇曳不定。烟气缭绕,劣质烟草的辛辣味和湿柴燃烧的潮闷气混合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傅水恒团长就站在靠窗的位置,一动不动,像一尊风化的石雕。他身上那件灰布军装早已洗得发白,肘部和肩头打着深色的补丁,沾着泥点。他没有看屋里任何人,目光穿透糊着桑皮纸的窗格,投向外面无边的黑暗,仿佛能一直看到下午刚刚结束的那场阻击战的发生地——柳条沟。

蓦地,他收回目光,转过身,右拳毫无征兆地狠狠砸在夯土的墙壁上。“嘭”的一声闷响,墙皮簌簌落下。

“炮!要是我们手里有几门像样的炮!哪怕只有两门!就两门!”他的声音从喉咙深处迸出来,带着一种砂石摩擦的嘶哑和压抑到了极致的怒火,“狗日的小鬼子那两座乌龟壳,老子就能给他掀翻天!何至于……何至于让同志们拿血肉去滚雷!”

土墙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他的指关节处已然泛红。

角落里,政委傅必元没有抬头。他坐在一条长板凳上,身子微微佝偻着,就着油灯那点微弱的光亮,手里捏着一份刚由各营连统计上报的伤亡名单。纸是粗糙的毛边纸,上面用铅笔写下的名字,歪歪扭扭,每一个都像沉重的铅块,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看得极慢,极仔细。看到某个熟悉的名字时,他的手指会无意识地蜷缩一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庞,此刻紧紧绷着,嘴唇抿成一条坚硬的直线。眼眶是红的,布满了血丝,那不是疲倦,是一种更深切、更无力的悲恸,被强行按捺在平静的表象之下。

油灯的灯花“噼啪”轻爆了一下。

傅必元终于抬起手,用指腹用力揉了揉发涩的眼角,动作缓慢得近乎滞重。他放下名单,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到屋里每个人的耳中:“老傅,光是这个月,三次较大规模的遭遇战和阻击,我们一团,伤亡已经超过一百二十人了。其中,倒在敌人机枪火力下的,占了大半……多数都是冲锋时,被压制在开阔地上……好多好小伙子,连鬼子的面都没照上,就……”

他说不下去了,只是将那份名单轻轻放在身旁的小木桌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那叹息里,是化不开的血色。

屋内陷入了更深的沉默。只有油灯燃烧的细微声响,和窗外永不停歇的风声。

我站在桌子的另一侧,作为独立团的参谋长,这场惨烈战斗的每一个细节,同样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心上。柳条沟的地形图还在我脑子里清晰地铺展着,日军那两个依托山坡构筑的钢筋混凝土核心碉堡,交叉火力封锁了我们唯一可行的进攻路线。战士们一波一波地冲上去,又在敌人密集的弹雨中倒下。那不只是子弹,还有掷弹筒砸下的小炮弹,轰然炸开,破片横飞。

我们有什么?老套筒、汉阳造、缴获的三八大盖,数量有限的轻机枪,子弹得数着打。唯一称得上重火力的,是那两门老掉牙的迫击炮,炮弹金贵得像眼珠子,打了十几发,对敌人的碉堡不过是挠痒痒,反倒暴露了位置,引来了报复性的炮击。

火力差距,这是一道用生命和鲜血都无法完全填平的鸿沟。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焦灼。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绝对不能。

我深吸了一口满是烟尘的空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没有去看团长和政委,目光低垂,落在自己摊开的手掌上,然后缓缓合拢,握成了拳。

“团长,政委。”我的声音响起,在这寂静的屋里显得有些突兀,但异常平稳。

傅水恒和傅必元同时将目光转向我。

我抬起头,迎上他们的视线。傅水恒的眼神里是未熄的怒火和焦躁,傅必元的眼中则是深沉的痛楚与忧虑。

“我们……不能总靠战士们的牺牲去弥补火力的绝对劣势。”我一字一顿地说道,“鬼子的碉堡、火力点、集结的步兵群,都需要更有效的手段去摧毁、去压制。”

傅水恒眉头紧锁:“参谋长,你说的这些,老子难道不懂?可炮从哪里来?我们一穷二白,根据地刚有点起色,兵工厂敲敲打打,能复装子弹、造点手榴弹就是极限了。造炮?天方夜谭!缴获?哪一次缴获不是用命换来的?鬼子对火炮看得比命根子还重,轻易不会让我们得手!”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静,“正常的途径,我们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获得成建制的炮兵力量。”

傅必元敏锐地捕捉到了我话语中的关键:“短时间内?不正常途径?参谋长,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眼中闪过一丝探寻的光。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合拢的双手抬到胸前,做了一个类似虚按的动作。与此同时,我集中起全部的精神意念。

无声无息,一片淡蓝色的、半透明的光幕,凭空出现在我们三人之间的空中。光幕上流动着一些他们无法理解的符号和文字,还有类似物品清单的图案,若隐若现。

傅水恒和傅必元同时瞳孔一缩,脸上瞬间写满了惊愕与难以置信。傅水恒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这超越他们认知的景象,足以让任何久经沙场的老兵也感到毛骨悚然。

“别紧张,团长,政委。”我立刻出声安抚,语气尽量放松,“这就是我最大的秘密。你们可以把它理解成……一种特殊的‘援助渠道’。”

我斟酌着用词,这个来自未来、名为“超时空后勤保障系统”的存在,其原理根本无法向他们解释清楚。我只能用他们能够理解的方式去描述。

“它可以用一种特殊的‘积分’来兑换我们急需的武器装备和物资。而这些积分,需要通过战斗胜利、歼灭敌人、发展根据地来获取。”我简单解释着,目光扫过光幕上那些代表着不同火炮的图标和后面标注的积分数字,“这段时间以来,我们独立团打了几个胜仗,拔除了几个据点,加上根据地的建设初具规模,积累了一笔可观的积分。”

我的手指在光幕上虚点了几下,调出了火炮分类的列表。一排排线条简练却透着冰冷力量感的火炮三维图像旋转着,旁边标注着名称和简介:m2 101毫米榴弹炮、m30 122毫米榴弹炮、甚至还有更大口径的怪物……

“我们可以用这部分积分,兑换火炮!”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引导性的热切,“不仅仅是几门炮,可以是一个炮兵连,甚至一个炮兵营所需的全部家当!牵引车、炮弹、观测器材、维修工具……系统可以直接配齐!”

我指向其中一款火炮的图像,那粗壮的炮管和结实的结构,充满了工业力量的美感。“比如这种,射程、威力、精度,都远不是鬼子那些老式山炮野炮能比的!有了它,鬼子的碉堡就是纸糊的!他们的炮兵阵地,在我们面前将没有射程优势!”

傅水恒死死地盯着光幕上那旋转的炮管,呼吸明显粗重起来,眼中的怒火被一种极度渴望的光芒所取代。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能发出声音。对于一个被敌人火力压制太久、亲眼看着部下倒在冲锋路上的指挥员来说,强大火力的诱惑,是致命的。

但傅必元毕竟更沉稳,他在最初的震惊之后,迅速冷静下来,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他看着我,目光锐利,充满了审慎。

“等等,参谋长!”他抬手打断了我的介绍,语气严肃,“这东西……太玄乎了!凭空而来?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比如,让人产生依赖,或者……这积分,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说法?获取这些装备,是否需要我们付出某种……我们尚未知晓的代价?”

他的问题一针见血,直指核心。信任与代价,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我必须给他们足够的信心,同时也要直面他们的顾虑。

我挥手散去了光幕,那蓝色的微光如同幻影般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我走到傅必元面前,眼神坦荡,与他直接对视。

“政委,我以我的党性、我的生命担保!”我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真诚,“这个‘渠道’,唯一的‘代价’就是我们获取积分所付出的努力——也就是同志们的英勇作战和根据地的辛勤建设。它本身,不会对我们的战士、对我们的事业,产生任何不良的影响!它只是一件工具,一件能够帮助我们更快取得胜利、减少不必要牺牲的工具!”

我顿了顿,目光又转向傅水恒,语气变得更加激昂,带着一种描绘蓝图的感染力:“团长,政委,你们想一想!如果我们能建立起一支属于自己的炮兵部队,哪怕最初只是一个营的规模,那会是什么光景?”

“鬼子再敢用几辆铁王八带着步兵耀武扬威,我们就不用只能靠战士抱着集束手榴弹去炸!一轮炮火覆盖,就能让他们人仰马翻!”

“他们那些看似坚固的据点、炮楼,在我们精准的直瞄射击下,会像土鸡瓦狗一样崩塌!”

“将来我们进行大规模作战,需要攻坚时,不用再只能靠人命去堆!我们可以用炮火为我们步兵兄弟开辟通道!”

“三个月!”我伸出三根手指,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给我三个月的时间!从选拔人员、接收装备到初步形成战斗力!我敢立下军令状,三个月内,为我们独立团,打造出一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炮兵营!”

“到时候,就不是我们看着鬼子的炮楼发愁,而是小鬼子听见我们的炮声,就要屁滚尿流!”

这番话语,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猛烈地撞击着傅水恒和傅必元的心。傅水恒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猛地一拍大腿,脸上因为激动而泛起红光:“他娘的!干了!老子受够这窝囊气了!参谋长,就照你说的办!需要什么支持,全团上下,要人给人,要物给物!”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我刚才虚点的那款火炮图像曾经存在的位置,仿佛已经看到了它喷吐火舌的雄姿。

傅必元没有立刻表态,他沉默着,目光在我和傅水恒脸上来回扫视,显然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权衡。他考虑得更多,更远。这超越常理的事情,带来的不仅仅是战斗力的提升,可能还有未知的风险和影响。

但最终,那份长长的伤亡名单,那些牺牲战士年轻的面庞,以及我对党性和生命做出的担保,压倒了他心中的疑虑。他缓缓地、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沉稳而有力:“好!参谋长,这件事,团党委全力支持你!但是,有几个原则必须遵守!”

他竖起手指:“第一,此事列为最高机密,仅限于我们三人知晓,对外严格保密,如何解释装备来源,必须有一套天衣无缝的说辞。第二,选拔人员必须绝对可靠,政治过硬,技术可以学,但忠诚是第一位的。第三,训练和部署,必须周密计划,确保万无一失,决不能出任何纰漏!”

“我同意政委的意见!”傅水恒立刻接口,神色也恢复了作为一团之长的冷静和决断,“这件事,就由参谋长你全权负责!老傅,我们负责把家里看好,给参谋长把台子搭稳当!”

“是!团长!政委!”我挺直胸膛,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这一刻,我感到肩上的担子重若千钧,但胸腔里,一股热流在奔涌。希望的火种,已经播下。

接下来的几天,独立团像一部上了发条的机器,在看似平静的表面下,高速而精密地运转起来。

傅水恒亲自出面,以组建“团属重型迫击炮连”需要骨干为名,从全团范围内秘密筛选人员。标准极其严格:首先是政治可靠,贫苦出身,党员或久经考验的积极分子优先;其次要头脑灵活,有一定文化基础,至少能认字、会算数;再次是身体素质好,心理稳定。名单由各营连党支部推荐,傅必元逐一审核,最终确定了第一批八十人的名单,涵盖了原各连队的班排骨干、表现突出的战士,甚至还有几个读过几年私塾、被称作“小秀才”的年轻人。

与此同时,我也在紧张地进行着兑换前的最后准备。我反复研究系统提供的火炮型号,权衡射程、威力、机动性以及弹药补给之间的平衡。最终,我选择了一种性能均衡、结构相对简单可靠,且系统配套弹药充足的型号。兑换所需的积分是一个天文数字,几乎耗尽了我们独立团近期所有的“积蓄”,但我认为,值得。

地点也经过反复勘察选定。在小王庄西北方向约二十里,有一处更为偏僻荒凉的山谷,当地人称“野狼峪”。这里沟壑纵横,人迹罕至,只有几条采药人踩出的小径可以通行,山谷内地势相对平坦开阔,足够隐蔽和安全。

一切准备就绪。

兑换的时间,定在一个乌云密布、星月无光的深夜。寒风比往日更加凛冽,吹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呜呜的怪响。

傅水恒和傅必元坚持要亲自到场。我们三人,带着由团长贴身警卫排精选出来的、绝对忠诚可靠的十名战士,牵着几匹驮运帐篷和工具的骡马,顶着刺骨的寒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小王庄,沿着崎岖难行的山间小路,向野狼峪深处进发。

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脚步声和骡马偶尔打响鼻的声音混杂在风里。每个人的心情都如同这夜色一般,沉重而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与紧张。

到达预定山谷时,已是子夜时分。山谷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手电筒发出的光柱,在浓墨般的黑暗中划开一道有限的视野,光柱扫过嶙峋的怪石和枯黄的草丛,显得格外孤寂。

我让战士们在山谷入口处设置警戒,严禁任何人靠近。然后,我、傅水恒、傅必元,以及那十名同样被要求严格保密的警卫战士,来到了山谷中央那片相对平整的开阔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傅水恒下意识地按紧了腰间的驳壳枪,傅必元则默默环视着周围漆黑的山峦,仿佛在评估着这里的地形。那十名战士虽然奉命不得询问,但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不安,紧紧握着手中的步枪,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是时候了。

我向前走了几步,独自一人站在空地中央,背对着他们。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冰冷彻骨的空气,努力让激荡的心潮平复下来。意识沉入脑海深处,再次唤醒了那淡蓝色的系统界面。

目标地点坐标确认。兑换物品清单再次核对。积分扣除授权……确认!

我的意念,如同按下了一个无形的按钮。

没有任何征兆。

就在我前方不远处的空中,一点极细微的幽蓝色光芒凭空闪现。随即,这一点光芒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迅速晕染、扩大,形成了一个不断旋转、内部深邃仿佛连通着无尽虚空的圆形黑洞!

那黑洞直径约有两三米,边缘流淌着肉眼可见的、细微的蓝色电弧,发出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嗡鸣声。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瞬间以黑洞为中心扩散开来,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

“老天爷……”身后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呼,随即又被死死捂住。不用回头,我也能想象出傅水恒、傅必元,以及那些战士们脸上是何等惊骇欲绝的表情。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近乎神迹,或者说……妖异。

紧接着,更令人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一样样覆盖着深绿色帆布、形态各异的庞大物体,开始被一种无形的力量,从那个旋转的幽蓝黑洞中,缓缓地、平稳地“吐”了出来,如同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正在将另一个世界的造物,小心翼翼地安置到这片土地上。

首先出现的是粗长的炮管,被牢牢固定在带有两个巨大橡胶轮胎的炮架上,沉重的底盘接触地面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一门,两门,三门……整整十二门同样制式、散发着钢铁冰冷气息的火炮,如同沉睡的巨兽,整齐地排列开来。

接着是牵引车辆,外形粗犷,轮胎高大,同样覆盖着伪装帆布。然后是堆叠如山的木质弹药箱,上面刷着看不懂的外文标识和危险符号。还有各种大小不一的箱子,里面装着观测镜、炮队镜、通讯设备、维修工具以及备件……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一刻钟。当最后一件装备——一个装着炮膛刷和保养油壶的工具箱被平稳地“吐”出后,那个悬浮在半空、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幽蓝黑洞,如同它出现时一样突兀地,猛地向内一缩,随即彻底消失不见。

嗡鸣声戛然而止。

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如潮水般退去。

山谷里,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以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僵立在原地,仿佛被冻住了。手电筒的光柱颤抖着,扫过眼前这片凭空多出来的钢铁丛林。那十二门披着伪装网、炮管斜指夜空的重炮,那几辆沉默的牵引车,那堆积如山的弹药箱……这一切,在几分钟前还绝不存在于此地!

巨大的荒诞感和强烈的视觉冲击,让这些久经战火、见惯了生死的硬汉们,也陷入了短暂的失语和呆滞。

傅水恒张着嘴,眼睛瞪得如同铜铃,死死地盯着离他最近的那门炮的粗壮炮管,仿佛想用目光确认它是不是真实的。傅必元则用力眨了眨眼睛,又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脸上是一种混合了极度震惊、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的复杂表情。

那十名警卫战士,更是目瞪口呆,有几个甚至不自觉地做出了戒备的姿势,枪口虽然朝下,但手指紧紧扣在护圈上。

我转过身,面对着他们。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目睹这“神迹”般的降临,我的心脏也在剧烈地跳动着。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一门火炮旁边,伸手抚摸着那冰冷而坚硬的钢铁炮身,触感真实无比。

“团长,政委。”我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山谷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沉稳,“这就是我们独立团,未来的火炮营!”

傅水恒猛地一个激灵,仿佛被我的声音惊醒。他几乎是扑过来的,脚步有些踉跄,冲到那门炮前,像抚摸情人一样,用他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颤抖着抚过冰凉的炮管、复杂的驻退复进机、结实的炮闩……

“真的……是真的!他娘的是真的!”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哽咽,眼眶竟然也有些发红,“好!好啊!有了这些大家伙,看狗日的还怎么嚣张!”

傅必元也缓缓走了过来,他的动作要沉稳得多,但眼神里的震撼依旧没有完全消退。他仔细查看着炮身上的铭文(尽管他看不懂),又走到堆积的弹药箱前,用手指叩了叩坚实的木板。

“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他摇着头,长长地吐出一口白气,仿佛要将胸中的震惊都吐出去。随即,他转向我,神色变得无比严肃,“参谋长,后续的事情,必须立刻跟上!这些装备,必须立刻进行最严格的伪装和隐蔽!人员要尽快到位,开始适应性接触和基础训练!此地不能久留,天亮前,必须完成初步伪装!”

“是,政委!”我立正应答。傅必元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如此清晰的头脑和冷静的判断,让我由衷敬佩。

“对!对!动作都快点!”傅水恒也回过神来,恢复了指挥员的干练,他对着那些还处于震惊中的警卫战士低喝道,“都愣着干什么?忘了纪律了?今天你们看到的一切,给老子烂在肚子里!谁敢泄露半个字,军法从事!”

战士们浑身一凛,齐声低应:“是!”

无需更多动员,眼前这钢铁的奇迹,就是最好的兴奋剂。在傅水恒的指挥和我的指导下,战士们迅速行动起来,利用带来的工具和山谷内的自然条件,给这些珍贵的火炮和装备覆盖上更多的枯草、树枝,进行初步的野战伪装。牵引车也被小心翼翼地分散开,停放到岩石和土坡的阴影里。

每个人都沉默而高效地忙碌着,一种混合着兴奋、敬畏与巨大责任感的情绪,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漫。

当东方天际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时,野狼峪山谷已经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从外面看,这里似乎与往日没有任何不同,只有深入其中,才能发现那些被巧妙伪装起来的钢铁巨兽,正静静地潜伏着,等待着发出惊天动地怒吼的那一刻。

我们一行人悄然撤离。回程的路上,傅水恒依旧处于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不时地搓着手,嘴里念叨着训练计划、炮弹储备、战术运用。傅必元则沉默了许多,他走在最后,不时回头望向野狼峪的方向,目光深邃,显然在思考着更长远的问题。

我知道,火炮营的诞生,仅仅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如何让这支超越时代的力量,在这片古老而苦难的土地上生根发芽,形成真正的战斗力,如何守住这个惊天秘密,如何运用它去改变战争的进程,减少牺牲,赢得胜利……这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但无论如何,种子已经播下,希望的火炬,已经点燃。

回到团部,天色已经微明。我们没有休息,立刻投入了下一步的工作。

当天下午,那份经过严格筛选的八十人名单上的战士们,被以“参加团部直属特种技术分队集训”的名义,秘密集中到了团部后方一个更加隐蔽的废弃村落。他们被告知这是一项高度机密的任务,需要与原有部队暂时隔离,并要求签署了保密承诺书。

面对这些眼中带着好奇、疑惑甚至有些不安的战士们,傅水恒团长亲自做了简短的动员。他没有透露具体装备,只是以极具感染力的语言,描述了未来我们将拥有强大火力,能够狠狠打击日寇,为牺牲战友报仇的前景,极大地激发了战士们的热情和使命感。

傅必元政委则着重强调了纪律和保密的重要性,言辞恳切而又不失严厉。

随后,我将他们带到了野狼峪。

当覆盖的伪装被一层层揭开,那十二门泛着冷峻钢铁光泽的重炮,以及配套的车辆、弹药,再次呈现在眼前时,引发的震撼丝毫不亚于昨夜。

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许多战士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滚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有人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有人激动得浑身发抖,更有几个年轻战士,忍不住低呼出声:“炮!是重炮!咱们自己的重炮!”

那种从极度的渴望到梦想成真的巨大冲击,让一些铁打的汉子也热泪盈眶。

“同志们!”我站到一处稍高的土坡上,声音洪亮,压下了现场的骚动,“从今天起,你们,就是独立团火炮营的第一批成员!你们眼前的这些装备,就是上级想尽一切办法,通过极端隐秘的渠道,给我们送来的杀敌利器!”

我无法解释系统的存在,只能用“极端隐秘渠道”和“上级筹措”来含糊带过,但这并不妨碍战士们理解核心信息——我们,有了自己的炮兵!

“但是!”我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严肃,“拥有利器,不代表就能发挥它的威力!我们现在,还只是一群拿着烧火棍的门外汉!要把这些铁疙瘩,变成让小鬼子闻风丧胆的雷霆,需要我们付出汗水,付出智慧,甚至付出鲜血!”

“我要求你们,忘掉你们过去在步兵连队的一切习惯!在这里,你们要学习的,是复杂的数学计算,是精密的角度测量,是炮弹的装填引信,是车辆的驾驶保养!你们要成为的不是冲锋陷阵的猛士,而是运筹帷幄、决胜数里之外的战场之神!”

“这个过程,会非常艰苦,非常枯燥!有人可能会跟不上,有人可能会犯错!但我要告诉你们,你们现在学习的每一个数字,操作的每一个步骤,将来在战场上,都可能决定着一次冲锋的成败,决定着几十、上百名步兵兄弟的生命!”

“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

八十个喉咙里迸发出的吼声,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声浪,在山谷中回荡,惊起了远处山林中栖息的寒鸦。那一张张年轻的、因为激动和使命感而涨红的脸庞,在清晨的寒风中,如同燃烧的火炬。

火炮营的骨架,就在这充满震撼与希望的清晨,正式搭建了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野狼峪这个荒凉的山谷,变成了一个与世隔绝却又充满火热激情的特殊军营。

我将这八十人初步分成了几个班组:炮手班、弹药班、观测通讯班、牵引驾驶班以及营部直属分队。由我亲自担任总教官,同时指定了几名原本就有些文化基础、头脑灵活的战士担任临时小组长,协助管理。

训练是从最基础的文化课开始的。很多战士大字不识几个,更别提三角函数、弹道计算了。我们只能在弹药箱铺上木板当课桌,用树枝在地上比划,从最基础的认字、算术教起,然后是密位、射表、坐标系……进度缓慢而艰难,但没有人抱怨,每个人眼里都闪烁着求知若渴的光芒。夜晚,油灯下,还能看到战士们三五成群,互相考问、在地上写写画画的身影。

实操训练更是小心翼翼。在没有实弹的情况下,我们反复进行炮械的分解结合、装填模拟、瞄准具操作、牵引车与火炮的挂接脱钩……每一个动作都要求形成肌肉记忆。沉重的炮闩,女青年们需要合力才能搬动;复杂的标尺盘,需要极大的耐心去理解和校准。虎口磨破了,肩膀压肿了,没有人叫苦。那冰冷的钢铁,在他们手中,仿佛有了温度,那是复仇和希望的温度。

傅水恒和傅必元也时常冒着风险,悄悄前来视察。看到战士们热火朝天的训练场面,看到那些原本陌生的装备被逐渐熟悉,傅水恒总是忍不住咧开嘴笑,拍着炮身说“好伙计”;傅必元则更关注战士们的生活和思想动态,嘘寒问暖,解决实际困难,并反复叮嘱保密纪律。

时间在紧张的训练中飞快流逝。火炮营,这支独立团乃至整个军区都绝无仅有的秘密力量,正在悄然成型,如同蛰伏的猛虎,磨砺着爪牙,等待着亮剑的那一刻。

而我知道,当它的第一声轰鸣响彻华北平原之时,必将石破天惊,震慑敌胆。一个属于独立团的新时代,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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