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分海之谋 · 深渊回响
伊比利亚的海岸线，在泰拉地图上曾经是一道辉煌的金边，如今却像是被某种不可名状的存在啃噬过的、残留着污渍与溃烂的伤痕。
联合舰队选择的临时锚地，是一处早已废弃的渔村码头。铅灰色的天空低垂，几乎要压在浑浊翻滚的海浪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到化不开的咸腥气，其中还混杂着某种有机物腐败的甜腻味道，令人作呕。残破的木制码头歪歪斜斜地伸向海中，几艘废弃的渔船只剩下骨架，被灰绿色的、仿佛具有生命的粘稠苔藓状物质（溟痕）紧紧包裹着，如同正在被缓慢消化。
“这里……就是伊比利亚？”阿尔图罗微微蹙眉，她试图从这片死寂中捕捉任何一丝可供演奏的韵律，却只感受到一片空洞的、吞噬一切的虚无。连她随身携带的琴，似乎都变得沉重了几分。
菲亚梅塔面无表情地记录着环境数据，但紧抿的嘴角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李柚巴和阎魔爱一左一右守在凌曜身侧，前者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可能存在的威胁，后者则仿佛能听到这片土地上无数沉沦灵魂的哀嚎。
凯尔希踏着坚定的步伐走到凌曜面前，mon3tr的虚影在她身后若隐若现，散发出不容置疑的警告气息。
“凌曜先生，普瑞赛斯女士。”她的声音如同她的表情一样冰冷，“罗德岛的职责是救助感染者，评估并遏制可能危及大陆安全的威胁。鉴于你们的目的与力量体系存在巨大的不可预测性，为了效率与安全，我们必须分头行动。”
她的目光扫过被李柚巴和阎魔爱隐隐护在中间、脸色苍白的斯卡蒂。“尤其是，我们还携带着一个极不稳定的‘风险源’。联合行动只会互相掣肘。”
普瑞赛斯只是淡淡地瞥了凯尔希一眼，继续操作着她的数据板，仿佛对方的话不过是背景噪音。凌曜则笑了笑，似乎早已料到。
“可以。”凌曜回答得干脆，“目标一致，路径不同，无妨。博士，”他转向一旁沉默观察的博士，“你们打算从哪里开始？”
博士沉吟片刻，指向地图上一个仍有标记的港口城市：“那里有伊比利亚的驻军和审判庭的外围办事处。我们需要官方的渠道和信息，从正面战场开始清理沿岸威胁，并建立防线。”他看了一眼身旁安静跟随的阿米娅，以及队伍中气质独特的水月，“同时，我们也有一些……特殊的线索需要追踪。”
“那么，我们就去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看看。”凌曜接口，目光投向歌蕾蒂娅。这位阿戈尔的技术执政官点了点头。
“我知道一些地方。”歌蕾蒂娅的声音清冷，“那些被主流视线遗忘的城镇，往往藏着最真实的绝望，以及……深海教会最活跃的踪迹。”她看了一眼状态明显不对的斯卡蒂，“而且，斯卡蒂需要远离大规模军事行动的刺激，那里的环境相对‘安静’一些。”
斯卡蒂紧紧抱着自己的大剑，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着，低声呓语：“近了……它们……在呼唤……伊莎玛拉……”
分兵之策，就此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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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风城，或者说，盐风城的残骸。
与其说这是一座城镇，不如说是一片被绝望浸泡的废墟。残破的建筑上爬满了灰绿色的溟痕，它们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吸收着本就稀少的阳光。街道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偶尔有面目麻木、眼神空洞的居民匆匆走过，像是躲避阳光的蟑螂。
凌曜一行人行走在废墟间，仿佛走在一头巨兽腐烂的尸体内。
“难以置信，这里曾经是伊比利亚的领土。”菲亚梅塔低声道，拉特兰出身的她，习惯了秩序与光鲜，眼前的景象冲击着她的认知。
“大静谧带走的不只是舰队和海岸线，还有人的生气。”歌蕾蒂娅平静地陈述，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
凌曜没有发表评论，他的目光扫过街角蜷缩的流浪者，掠过那些在废墟缝隙里艰难求生的感染者。他走到一个售卖着可疑干货（可能是被污染的海产品）的小摊前，摊主是一个眼神浑浊的老者。
“老人家，最近海边……还太平吗？”凌曜放下几枚龙门币，语气平和。
老者抬起浑浊的眼，看了看凌曜和他身后气质非凡的众人，咧开一个缺少牙齿的、难看的笑容：“太平？嘿嘿……海里的‘圣嗣’快要上岸啦，审判庭的老爷们忙着抓‘异端’，谁管我们死活？回归大群……回归大群才是解脱啊……”
“深海教会？”阿尔图罗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
老者立刻噤声，惊恐地四下张望，不再言语。
就在这时，街道另一头传来了武器交击的声音与一声清咤！
“以审判庭之名，清除异端！”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头戴审判官帽、身着伊比利亚制服的黎博利少女，正挥舞着手杖剑，与几名身着诡异长袍、身上浮现出部分海嗣特征的狂信徒激战。她身手矫健，剑术凌厉，但面对数量众多且不惧疼痛的敌人，渐渐落入下风。
“是审判官艾丽妮。”歌蕾蒂娅低声道，“一个……还算正直的年轻人。”
“帮忙。”凌曜言简意赅。
李柚巴第一个冲了出去，她的身影快如鬼魅，流水岩碎拳的劲道隔空打出，直接将一名扑向艾丽妮后背的狂信徒震飞。阎魔爱轻轻抬手，无形的冥神之力化作冰冷的锁链，瞬间束缚住了另外两名狂信徒的动作。
战斗在几秒钟内结束。
艾丽妮喘着气，警惕地看着这群突然出现的、实力强大的陌生人，尤其是看到歌蕾蒂娅和斯卡蒂时，她的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
“深海猎人……还有你们，是谁？”
“路过的人，或许能帮你，也需要你的帮助。”凌曜走上前，脸上带着令人心安的笑容，“我们想知道，深海教会到底想在这里做什么？”
艾丽妮审视着他们，尤其是凌曜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她擦了擦脸上的污迹，沉声道：“他们……在准备一场献祭。目标是……‘愚人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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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伊比利亚某处仍在运作的军事港口。
博士与凯尔希会见了当地的驻军指挥官——一位脸上带着伤疤、眼神疲惫的老兵达尔科，以及一位神情严肃、身着审判官服饰的卡门下属，审判官马尔多。
“感谢罗德岛的援助。”达尔科的声音沙哑，“我们的人手和装备……捉襟见肘。那些怪物，它们的学习速度快得惊人。”
“我们正是为此而来。”博士沉稳回应，“我们需要贵方共享所有关于海嗣活动规律、溟痕侵蚀范围的情报，并允许我们在沿海建立临时医疗点和防御支撑点。”
马尔多审判官冷冷地补充：“可以。但你们的一切行动，必须在审判庭的监督之下。任何与深海教会可能的勾结，都将被视为背叛。”
合作在谨慎而略带紧张的氛围中达成。
很快，罗德岛的干员们便投入了战斗。星熊顶在最前方，厚重的盾牌抵挡着海嗣利爪的撕扯；闪灵的剑光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切断溟痕与海嗣的连接；能天使的铳械喷吐着火舌，压制着从海浪中涌出的敌人。
而在战场边缘，水月静静站立着。他\/她没有参与直接的战斗，而是闭着眼睛，仿佛在感受着什么。他\/她的身上散发出微弱的、与海嗣同源却更加柔和的精神波动。
“博士，”水月忽然睁开眼，指向一个方向，“那里……有一个‘节点’。它们在通过那片溟痕传递信息……关于……一艘大船……”
博士立刻下令：“misery，带队清理那片区域，采集样本！”
在清理过程中，他们从一名重伤被俘的深海教徒口中，得到了零碎的信息：“……圣船……愚人……归来……引领……回归……”
信息碎片，与凌曜团队从艾丽妮处获得的情报，悄然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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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判庭某处位于悬崖内部的秘密据点，火把的光芒在潮湿的墙壁上跳跃，映照着几张肃穆的面孔。
凌曜团队（携艾丽妮）、博士的代表（阿米娅与misery）与审判庭的一位高层代表——一位名叫萨尔瓦多的老审判官，进行了三方会晤。
情报共享后，局势逐渐清晰。
“深海教会企图利用‘愚人号’作为象征，举行一场盛大献祭，以此作为‘大群’大规模登陆的灯塔和坐标。”老审判官萨尔瓦多声音沉重。
“必须阻止他们。”艾丽妮握紧了拳头。
“阻止是必然的。”凌曜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他们将‘愚人号’视为诱饵，我们何不将计就计？”
他走到粗糙的海图前，手指划过一道弧线。
“‘愚人号’诱饵计划。”
“明线：我们修复或伪装一艘船，打着‘愚人号’的旗号，装载‘重要物资’，大张旗鼓出海。由艾丽妮审判官率领部分审判庭力量，以及罗德岛的部分干员——尤其是斯卡蒂，她本身就是吸引海嗣和伊莎玛拉注意力的关键——作为护航，正面吸引教会与海嗣的主力。”
“暗线：我、歌蕾蒂娅、幽灵鲨，以及我的部分队员，乘坐阿戈尔潜航器，趁机潜入深海，直扑阿戈尔本土。我们的目标是解决问题的根源。”
计划大胆而冒险，但眼下似乎是最优解。
计划议定后，在据点深处一个临时布置的、布满隔绝符文的房间内，凌曜准备复制斯卡蒂体内的模因。
斯卡蒂被安置在房间中央，阎魔爱和李柚巴在门外护法，普瑞赛斯操作着几个闪烁着幽蓝光芒的仪器进行辅助。
凌曜站在斯卡蒂面前，双眼缓缓闭上，随即猛然睁开！他的瞳孔深处，菱形的光芒大盛，仿佛有无数信息流在其中奔腾闪烁。
【万象悖论·概念解构】！
无形的力量笼罩住斯卡蒂。她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一股冰冷、古老、充满无尽饥渴与同化欲念的意志试图抵抗这股解析的力量。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墙壁上甚至凝结出了冰霜，空气中回荡起来自深海的低语与嘶嚎。
普瑞赛斯冷静地报告着数据波动：“目标模因活性急剧升高……精神污染指数突破阈值……检测到高位阶意志干扰……”
凌曜面不改色，加大了力量的输出。【模因摹写】同步启动，强行将那混乱而庞大的信息结构，一点点剥离、复制、转化为可以被理解的数据流。
过程持续了将近一刻钟。当凌曜眼中的菱形光芒缓缓熄灭时，斯卡蒂脱力般地软倒，被一旁的歌蕾蒂娅扶住。而凌曜的手中，多了一团不断变幻形态、散发着不祥幽光的复杂能量体——“伊莎玛拉模因”的复制体。
“成功了。”凌曜将其收起，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深邃，“我们对‘敌人’的了解，更深了一步。”
一直旁观的w吹了个口哨，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哇哦，这么大阵仗的烟火表演，怎么能少了我？‘愚人号’那边，算我一个！”
凌曜看了她一眼，未置可否，算是默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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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深沉，伊比利亚某处隐蔽的船坞。
经过紧张的准备，两艘船即将启航。
较大的那艘，经过仓促修复和伪装，悬挂着破旧的伊比利亚旗帜和某些具有象征意义的、暗示“愚人号”的标记，在晚风中显得悲壮而孤独。博士、艾丽妮、w以及部分罗德岛干员和审判官已经登船。
较小的那艘，则是一艘流线型、科技感十足的阿戈尔潜航器，如同沉默的海兽，静静漂浮在水下。
凌曜团队登上了潜航器。
“航线设定完毕，我们正沿着一条避开主流的隐秘通道前往阿戈尔。”歌蕾蒂娅在控制台前冷静地汇报，她看了一眼扫描屏幕，“乌尔比安……如果他还活着，或许会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留下标记。”
阎魔爱站在观察窗前，看着上方透过海水传来的、越来越微弱的光亮，轻声问道：“主人，w登上了愚人号，她的兴致……似乎非常高。”
凌曜嘴角微扬，目光穿透幽暗的海水，仿佛已经看到了远方阿戈尔的轮廓，以及那株连接着一切谜团的“深蓝之树”。
“无妨，让她去闹。”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掌控一切的笃定，“真正的舞台，在更深、更暗的地方。”
潜航器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调整姿态，义无反顾地向着泰拉世界最深邃、最危险的秘密，扎了下去。
海面之上，“愚人号”拉响了汽笛，如同一声悲壮的告别，驶向未知的风暴。海面之下，潜航器无声滑行，潜入无尽的深渊。
双线并进，深渊的回响，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