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们,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林倾城躲到林星野身后,指着慧能、慧安等人。
这话刚落,濯云观的玄静住持听到了动静,赶紧从正殿小跑出来,灰布袍的下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风。
他双手合十躬身行礼,额头的汗珠顺着皱纹往下滚:“世女殿下大驾光临,老衲有失远迎。方才是他们俩口无遮拦,都是误会,误会啊……”
几个和尚大惊失色,她是镇北王府的世女?!
“哦?误会?”
林星野嗤笑一声,抬手就将腰间佩剑 “哐当” 一声拍在身旁的石桌上!
剑鞘撞得石面发出沉闷的回响,剑穗扫过桌角的青瓷茶杯,将其甩飞出去,摔成碎片。
茶水溅了玄静主持一袖口,烫得他龇牙咧嘴,却不敢吭声。
林星野的目光落在林倾城身上。
那双曾经水嫩如柔荑的手上贴着药膏,甚是刺眼。
“我哥的手被水泡破了,连块干净的草药都没有,你们说——这是‘清修’?”
林星野的声音陡然拔高,指尖指向林倾城裙摆上那片泛着黄的污渍,
“被人泼了满裙脏水,你们说——这是‘不小心’?”
她上前,一把举起盛满了洗衣水的水桶,向前泼去!
“哗啦。”
将那几个和尚浇成落汤鸡。
林星野高大的阴影笼罩住玄静主持,语气冰冷:“那我这‘不小心’,想来,你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玄静手怕得发抖,面上却还在强撑:“世女殿下,濯云观到底也是清修之地,您怎可如此肆意妄为……”
“濯云观的清修,就是把欺负人当修行,把苛待客人当本分?”
林星野用剑柄敲击桌面,金属碰撞声听得人心里发慌,目光扫过廊下吓得脸色发白的慧能、慧安。
慧能攥着扫帚的手都在抖,慧安则悄悄往后缩,想躲进柱子后面。
林星野忽然笑了:
“当年的国师老道,在朝堂上嚼舌根,说我什么——‘天煞孤星,克夫之命’,我直接冲去太清宫,烧了他的经案,拔了他的眉毛!”
“最后就连陛下,都只不过是笑着劝我消气。”
“现在,我的哥哥在你们这儿受了委屈,你们倒敢跟我提‘误会’?”
安分的时间太久,让这群神棍忘记了,她当年可是拆了太清宫的“混世魔王”!
从灭了平原王氏一族,到抄了天凌知府全家,桩桩件件,哪里让她镇北王府显得好惹了?
话音刚落,身后的亲卫就适时递上一叠银票,崭新的银票用红绳捆着,在阳光下泛着光。
林星野随手一扔,银票散落在地上。
“这是王府上个月给的供奉,从今天起,一分没有。”
她看着玄静主持瞬间惨白的脸,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让这几个泼脏水、嚼舌根的,现在就给我哥哥磕头道歉,然后去后山劈柴,劈到抬不动手为止;要么,我让人把‘濯云观苛待镇北王府小哥’的事,用朱砂写满你濯云观的每一面墙。”
玄静主持吓得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赶紧转身抓住慧能、慧安的胳膊,用力往地上推:“还愣着干什么?快给三小哥磕头!求世女殿下开恩啊!”
慧能、慧安 “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砰砰” 的声响在庭院里回荡。
林星野却没看他们,反而弯腰给林倾城拢了拢披风,手指轻轻拂过他头发上的水渍。
她的语气瞬间软下来,连眼神都温柔了几分:
“往后你想修行,我就把佛堂搬去王府里,再请个好师傅来教你,我倒要看看,谁要是敢让你受半分气?”
“走,咱们回家。”
她说着,牵起林倾城的手。
掌心的温度让林倾城瞬间红了眼眶,用力点头。
毫不犹豫地,跟上妹妹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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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疾驰,很快便到王府门口。
刚进王府,门房捧着卷宗快步奔来,声音发颤:
“世女殿下!太女送了盛国档案,还有……沈二娘子自请出使盛国,陛下准了!”
“沈宴河?”
林星野脚步猛地顿住,眉头瞬间蹙起。
那个病秧子、文弱书生,竟要去盛国那虎狼之地?
她接过卷宗,快步往书房走,黑色劲装衣角轻扫门槛,进门后将档案平铺在桌案上,细细阅览,指尖反复摩挲着 “盛国局势” 几字,声音沉了几分:
“萧楚天手段狠辣,盛京如今暗流涌动,她的身体,如何经得住折腾?”
陈冬负剑而立,道:“沈二娘子说,‘盛国新帝年幼,萧楚天专权,我虽年轻,却可凭言辞显齐国风骨’,陛下赞她有胆识,特许她出使盛国。沈大人急得派了三拨人,来请您劝劝。”
林星野走到舆图前,指尖点在盛国都城 “盛京” 的标记上,眉头紧皱,思绪飘回幼时。
沈宴河那厮,自幼聪明绝顶,却又肆意妄为。
五岁时偷了她娘的兵符,跑到演武场瞎指挥,差点让护卫们练错阵型;
十岁时把她珍藏的孤本兵书撕了,叠成纸鸢放飞,还说 “书上的字太无聊,不如纸鸢好看”;
就连她哥脑袋发昏非要出家避婚,都是沈宴河出的鬼点子……
可就是这么个爱闹的人,如今,却敢去闯盛国的龙潭虎穴。
“这小子……”
林星野咬着牙,抓起桌上的佩剑就要出门。
她得去沈府把人揪出来,好好骂一顿,让她知难而退。
可刚走到院门口,就传来一道嬉皮笑脸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
“干嘛呀,急着去沈府骂我?”
林星野抬头,顺着声音望去,就见庭院里的老槐树下,站着个身着青锦袍的少年。
沈宴河嘴里叼着根树枝,嘴角微微上扬,墨色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着,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衬得她眉眼愈发清亮,却偏偏浑身透着少年人独有的鲜活与锐气,让人恨不起来。
“你还敢来?”
林星野皱眉,语气不满,可眼底却没有真的生气。
这棵老槐树,是她俩小时候一起爬的,十岁那年沈宴河还在树干上刻了 “林星野是大傻子”,被她追着打了半个王府,最后还是她心软,分了半块绿豆糕才哄好。
沈宴河吐掉嘴里的槐树枝,几步走到她面前,把手里的纸卷扔过来,语气带着几分得意:“来跟你要东西啊。这是我写的出使预案,你帮我看看,缺了啥没?”
林星野伸手接住纸卷,展开一看,上面的字迹算不上工整,胡乱写着:
“用江南茶饼讨好盛国户部侍郎李嵩,趁机骗她拿出萧楚天贪墨军粮的账本”;
“观察京畿卫士兵盔甲的磨损程度,判断盛国近期军事动作”;
“若萧楚天刁难,就说‘我娘让我来学怎么当权臣,正好跟萧大人学学’,气气她”……
林星野气笑了:“这都什么鬼东西!”
最后,纸页右下角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小人旁边写着——
“萧楚天要是敢动我,就让林星野带兵来救我!”
林星野看着那行字,抬手就把纸卷砸在她身上:“还想把我拉下水,让萧楚天连我一起记恨上?”
沈宴河笑着接住纸卷,凑近她,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认真:“哎呀,哪能啊~我去盛国,顺便帮齐国探探萧楚天的底细,还能看她吃瘪的笑话,多好玩?况且……”
她顿了顿,眼神里少了几分嬉闹,多了几分真诚:“你不是一直想和那萧楚天斗上一斗吗?”
林星野愣了愣,看着她眼底的认真,心里的火气瞬间消了大半。
“你这家伙,有几条命让你这么玩?”
林星野抬脚轻轻踹了她一下,语气软下来:
“我让人给你准备加厚的披风,还有御寒的药材,明日出发前送到你府上;还有太女刚刚送来的盛国旧档,记着盛齐两国漕运互通的交易、萧楚天早年战术记录等,待会儿我也给你送去。明天出发前要是敢迟到,我就把你绑在马背上,直接送你去驿站!”
沈宴河笑着跳开,摆了摆手,声音里满是轻快:“哎呀,知道啦。等我从盛国回来,给你带萧楚天宫里的绿豆糕~”
说着,她就转身走了,青锦袍的衣角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还不忘回头朝她做了个鬼脸。
林星野看着她悠悠走远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眼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陈冬走上前,看着她的神情,问道:“您真放心让沈二娘子去?”
“放心个屁。” 林星野骂了句,却拿起桌上的盛国档案翻起来,指尖在萧楚天的名字上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坚定,“不过那家伙鬼点子多,脑子转得快,萧楚天未必能拿捏住她。再说……她要是真出事,我就是带兵闯了盛国皇宫,也得把她抢回来。”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林星野身上,给她黑色的劲装镀上了层暖光。
她拿起太女送来的档案,仔细看着上面关于盛国官员的记载。
今夜免不了,又要挑灯夜读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