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牛。”
玄黓的声音不大,却让年轻道士浑身一震。
他猛地挺直了腰杆,声音洪亮:“弟子在!”
“这三个东西,吵到你了。”玄黓陈述着一个事实。
张牛一愣,随即脸上涌起一股被看穿的燥热,脖子都红了,梗着脖子道:“回大祭师,是有点。跟茅坑里的绿头苍蝇似的,嗡嗡嗡的,烦人!”
玄黓没再说话,目光终于落在那三个扭曲的身影上。
就在这一刹那,一幕幕污血般的画面在他感应中摊开。
废弃的体育馆,昏暗的灯光,回荡着棒球棍砸在肉体上的闷响,金属指虎碾碎骨头的脆裂,以及剪刀划开皮肉的声响。
一个瘦弱的少年蜷缩在地,浑身是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
三个施暴者,脸上挂着同样的、眼前这三个怪物一般的狂热笑容。
他们享受着长达数小时的虐杀,最后将奄奄一息的少年拖到后山,活埋进一个深坑。少年在泥土下绝望的抓挠和微弱的哭喊,成了他们最后的狂欢。
事后,或许是扭曲的快感燃尽后的虚无,三人也在那埋尸坑旁,用同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
怨念,残忍,与受害者的极致痛苦,在幽界的特殊节点交汇,孕育出了这三个代表“霸凌”本源的怪物。
原来如此。
玄黓的视线重新变得淡漠,仿佛只是看清了三只苍蝇的来路。
那边,“剪刀手”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它那两柄巨大的剪刀,指向了那个抱着婴儿、瑟瑟发抖的母亲。
“嘻嘻,就从你开始吧。我最喜欢听母亲的哭声了,尤其是当着她的面,一点点剪掉她宝贝的……”
它的话没能说完。
“我剪你老母!”
一声怒骂炸响,张牛的身影已经从玄黓身后暴射而出!
他本就是个火爆性子,在山上清修时就没少跟师兄弟们动手,此刻见了这等畜生行径,哪里还忍得住。
“区区小道士,找死!”
“铁拳”狞笑着迎了上来,它那比沙包还大的金属拳套,带起一阵恶风,对着张牛的脑袋就轰了过去。它已经能想象到对方头骨碎裂的美妙声响。
张牛不闪不避,脸上甚至带着一股兴奋的狠劲。
“来得好!”
他右脚在黄沙堤坝上猛地一跺,脚下符文一亮,一股土黄色的玄光瞬间从脚底板窜遍全身。
“太平秘术·土甲符!”
一层厚重的、闪烁着符文的岩甲瞬间覆盖了张牛的右臂和半边身子。
“铛——!”
金属拳套与岩石护甲的碰撞,发出的不是预想中的骨裂声,而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
火星四溅!
“铁拳”脸上的狞笑僵住了,一股沛然巨力从拳锋反震回来,震得它整条手臂发麻,身形竟被硬生生逼退了半步。
怎么可能?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道士,居然能硬抗它一拳?
张牛却得势不饶人,借着碰撞之力,身子在空中滴溜溜一转,左手不知何时已经摸出了一沓黄符。
“让你吵!让你吵!让你吵!”
他口中念念有词,手速快得像是在发传单,一张张黄符劈头盖脸地就往“铁拳”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上糊。
“敕令·掌心雷!”
“啪!啪!啪!”
一连串细碎的电光在“铁拳”脸上炸开,炸得它那扭曲的能量体一阵剧烈波动,发出痛苦的嘶吼。
这雷法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尖嗓”和“剪刀手”都看呆了。
这剧本不对啊!不应该是他们折磨猎物,看对方在恐惧中崩溃吗?怎么蹦出来这么个不按套路出牌的愣头青?
张牛一脚将“铁拳”踹翻在污水里,还不解气,回头冲玄黓邀功似的喊道:
“大祭师!这玩意儿不经打啊!”
玄黓看着在污水里扑腾的“铁拳”,又看了看远处那头戴骨冠、一直没敢动的鳄鱼使徒,平静地开口。
“张牛。”
“弟子在!”
“莫要让他们死得太痛快。”
张牛一脚将“铁拳”踹翻,正要冲上去补上几记掌心雷,那边的“尖嗓”和“剪刀手”却不约而同地放弃了围观。
它们的目标,瞬间从硬骨头的道士,转向了黄沙路上那些惊魂未定的平民。
“尖嗓”的裂口猛地张开,一圈圈无形的音波扩散开来。
那不是声音,而是直接灌入脑髓的恶意。
“你活着就是个错误。”
“看看你身边的人,他们都希望你快点死。”
“放弃吧,跳进水里,一了百了。”
正在奔逃的平民们身子一僵,脸上刚刚恢复的一丝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一个中年男人突然抱头蹲下,用拳头狠狠砸着自己的脑袋,发出绝望的呜咽。一个刚被扶上沙堤的老妇人,双腿一软,眼神变得空洞,竟直挺挺地朝着旁边的污水倒去。
另一边,“剪刀手”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阴风,悄无声息地滑到了那个抱着婴儿的母亲身后。
冰冷、生锈的剪刀刃口,带着铁锈和血腥的气味,轻轻搭在了婴儿细嫩的脖颈上。
妇女的尖叫被死死卡在喉咙里,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凝固。她能感觉到那金属的冰冷,甚至能闻到上面凝固的、不知属于谁的血腥味。
“妖孽!”
玄黓眼中寒光一闪。
他甚至没动,九节杖凌空一点,杖顶悬挂的七十二片青铜卦签嗡然飞出,在“尖嗓”的音波路径上瞬间组成一座复杂的浑天仪虚影。
那些恶毒的低语撞在虚影上,如同石沉大海,瞬间被扭曲、搅碎,再无声息。
与此同时,玄黓宽大的袖袍一甩,一道黄符如离弦之箭,撕裂空气,直奔还在污水里跟张牛缠斗的“铁拳”面门!
“噗!”
黄符精准地贴在“铁拳”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上,轰然自燃。玄黄色的火焰灼烧着它混凝土般的能量体,发出“滋啦滋啦”的刺耳声响,疼得它疯狂咆哮,攻势为之一滞。
然而,“剪刀手”的阴险一击,已然发动!
就在那巨大的剪刀即将合拢的刹那!
“轰隆!”
一道厚重的石墙毫无征兆地从黑水中拔地而起,坚实地挡在了妇女和婴儿身前!
“咔嚓!”
火星四溅!
锋利的剪刀只在石墙上留下两道深深的白痕,震得“剪刀手”纤细的手臂一阵发麻。
是摩兹古斯!
他那石俑般庞大的身躯,不知何时已挡在了所有平民的后方。石质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尊秽土大鼎中,喷涌出的不再是黄沙,而是无数道由怨念凝结的灰黑锁链,铺天盖地地缠向“剪刀手”。
一击不成,反被压制,霸凌三人组同时发出愤怒到极点的尖啸。
它们的形态开始变得更加扭曲,更加恐怖。脚下的污水如同沸腾,一幕幕血腥的幻象从中浮现——沾满脑浆的棒球棍、扭曲变形的金属指虎、开合着剪断血肉的生锈剪刀,还有从泥土下伸出的、抓挠着空气的绝望之手……
这些幻象带着强烈的精神污染,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所有人的心神。
几名年轻道士闷哼一声,脸色发白,维持着“避水净秽符阵”的符光都为之黯淡。就连张牛都感觉脑子一沉,眼前仿佛出现了自己被活埋的场景,但他只是晃了晃脑袋,骂了一句:“操!吓唬谁呢!”
“雕虫小技,也敢献丑!”
玄黓面沉如水,眼神冷得像万年玄冰。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本命道元、金中带红的精血,狠狠喷在了手中的九节杖上!
嗡——!
杖首那面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黄巾,在沾染精血的瞬间,瞬间暴涨,猎猎作响!
黄巾之上,那用鲜血书写的“岁在甲子”四个大字,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如同活物般剧烈搏动起来!
一股镇压万古邪祟的煌煌神威,轰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