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元年十二月中旬,京城的积雪尚未消融,坤宁宫庭院中的红梅却开得愈发繁盛,殷红的花瓣覆着薄薄一层白雪,宛如烈火中凝结的冰晶,美得惊心动魄。沈清辞身着一袭月白色绣玉兰花的常服,正坐在窗前的软榻上,翻看太后送来的佛经。暖玉在腰间散发着温润的暖意,与殿内熏炉中飘出的檀香交织在一起,让整个大殿都透着几分静谧祥和。
“娘娘,景仁宫的苏婉仪派人送来一封信笺,说是给您请安的。”晚晴轻手轻脚地走进殿中,将一封叠得整齐的信笺递到沈清辞面前,“另外,延禧宫的赵才人也派人送来了一盒点心,说是她亲手做的,想请娘娘尝尝。”
沈清辞放下佛经,接过信笺,指尖触到细腻的宣纸,心中泛起一丝暖意。苏婉仪的字迹清秀工整,信中不仅详细禀报了自己在景仁宫的生活,还提及近日研读《资治通鉴》的心得,字里行间满是真诚与谦逊,没有丝毫谄媚之意。而当她看到那盒来自延禧宫的点心时,眉头却微微蹙起——食盒是用上好的紫檀木制成,雕刻着精美的缠枝莲纹样,显然价值不菲,可盒中点心却是常见的枣泥糕,且糕点边缘已有轻微的变形,显然并非亲手制作,而是从御膳房随意取来的。
“苏婉仪的信笺你收好,稍后我会回信。”沈清辞将信笺递给晚晴,目光落在那盒枣泥糕上,语气平淡,“赵才人的点心,你拿去分给殿里的宫人吧。告诉赵才人,本宫近日胃口不佳,多谢她的心意。”
晚晴心中了然,连忙应道:“是,娘娘。”她知道,赵才人此举看似恭敬,实则是想借机攀附,却又舍不得下功夫,用敷衍的点心来应付,这般虚伪的做派,自然入不了皇后的眼。
待晚晴离开后,沈清辞重新拿起佛经,却再也无法静下心来。她知道,随着新晋嫔妃入宫日久,彼此间的差距与心思也渐渐显露——苏婉清安分守己,潜心读书;林若薇专注音律,时常在长春宫弹奏古琴;沈雨薇则喜欢在钟粹宫的小院内练习骑射,偶尔还会向宫中的侍卫请教武艺;唯有赵飞燕,自入宫以来,从未安分过,不仅频繁派人打探陛下的行踪,还时常借故与其他嫔妃接触,试图拉拢人心。
次日清晨,沈清辞按例前往慈宁宫向太后请安。刚走到宫道上,便看到林若薇身着一袭淡粉色宫装,正站在一株红梅下,手中捧着一架古琴,似乎在等待什么。听到脚步声,林若薇连忙转过身,看到沈清辞,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躬身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沈清辞笑着点头,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古琴上,“若薇妹妹这是要去何处?竟还带着古琴?”
林若薇脸颊微红,轻声说道:“回娘娘,臣妾听闻太后近日心情不佳,便想着为太后弹奏几曲,或许能让太后开心些。只是臣妾不知太后是否愿意见臣妾,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沈清辞心中一暖,林若薇虽出身不高,却有一颗善良细腻的心,这般纯粹的心意,在深宫之中尤为难得。“太后向来喜欢音律,妹妹有这份心,太后定会高兴的。”她拉起林若薇的手,语气温和,“走吧,本宫与你一同进去。”
两人并肩走进慈宁宫,太后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庭院中的雪景,神色间带着几分落寞。听到脚步声,太后转过头,看到沈清辞与林若薇,眼中立刻露出笑容:“清辞来了?这位是……”
“回母后,这是新晋的林仪嫔,精通音律,今日特意来给您请安,还想为您弹奏几曲。”沈清辞笑着说道,将林若薇引到太后面前。
林若薇连忙躬身行礼:“臣妾林若薇,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免礼。”太后笑着点头,示意林若薇起身,“早就听闻你琴弹得好,今日正好,哀家正想听些好听的曲子解解闷。”
林若薇心中一喜,连忙将古琴放在桌上,调试好琴弦后,指尖轻轻拨动。悠扬的琴声瞬间在大殿中响起,时而如清泉流淌,时而如百鸟争鸣,时而又带着几分淡淡的暖意,像是冬日里的阳光,驱散了殿中的冷清。太后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落寞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欣慰的笑容。
一曲终了,太后率先鼓掌,笑着说道:“好!弹得真好!哀家许久没有听到这么动听的琴声了。若薇啊,以后你若有空,便常来慈宁宫给哀家弹弹琴,好不好?”
“谢太后厚爱,臣妾定当遵命!”林若薇激动地说道,眼中泛起泪光——她从未想过,自己竟能得到太后的如此青睐,这对出身庶女的她来说,无疑是极大的肯定。
沈清辞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满是欣慰。她知道,林若薇凭借自己的才华与善良赢得太后的喜爱,远比靠心机攀附要安稳得多。可并非所有嫔妃都明白这个道理,延禧宫中的赵飞燕,此刻正为自己的处境焦躁不已。
延禧宫地处皇宫偏僻之处,殿宇陈旧,宫人也多是年老体弱之人。赵飞燕坐在窗前,看着庭院中光秃秃的树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的贴身宫女绿萼小心翼翼地端来一杯热茶,轻声说道:“小主,您别生气了。皇后娘娘公正严明,或许过些时日,陛下注意到您,您的位分自然就能提升了。”
“注意到我?”赵飞燕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摔在桌上,茶水溅了一地,“陛下自我们入宫以来,除了册封仪式那天,就从未踏足过后宫!皇后那个女人,明明手握凤印,却从不为我们引荐,反而处处偏袒苏婉清和林若薇,她分明就是故意打压我!”
绿萼吓得连忙跪在地上,颤声说道:“小主,您小声点!这话若是被旁人听到,传到皇后娘娘耳中,可就不好了。”
赵飞燕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眼中却闪过一丝阴狠:“怕什么?我父亲是兵部尚书,手握兵权,皇后就算再厉害,也不敢轻易动我。再说,想要引起陛下的注意,未必需要皇后引荐。”她俯身扶起绿萼,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绿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还是连忙点头:“小主放心,奴婢定当办好此事。”
两日后,宫中传来消息,说长春宫的林若薇在弹奏古琴时,琴弦突然断裂,划伤了手指。沈清辞得知消息后,立刻派人送去最好的金疮药,并亲自前往长春宫探望。
林若薇的手指被白色的纱布包裹着,脸色苍白,看到沈清辞,眼中满是委屈:“娘娘,臣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琴弦好端端的就断了,还划伤了手指……”
沈清辞握住她的手,心中满是心疼:“妹妹受苦了。你放心,本宫已经让人去查此事,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她仔细查看了那把断裂的古琴,发现琴弦断裂处有明显的磨损痕迹,显然是被人故意用利器刮过,才导致弹奏时突然断裂。
“此事绝不是意外。”沈清辞语气坚定,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你近日与太后走得近,又因琴技受到太后赏识,定是有人嫉妒你,才会出此下策。你在宫中要多加小心,凡事多留个心眼,若有任何异常,立刻派人禀报本宫。”
林若薇点点头,眼中满是感激:“谢娘娘关心,臣妾记住了。”
沈清辞离开长春宫后,立刻命人暗中调查此事。晚晴在一旁低声说道:“娘娘,依奴婢看,此事多半与赵才人有关。近日赵才人因不受重视,心中不满,且她一直嫉妒苏婉仪和林仪嫔得到您与太后的青睐,说不定就是她派人做的。”
沈清辞微微点头,语气平静:“我也有此怀疑。但没有证据,不能轻易下结论。你派人密切监视延禧宫的动向,尤其是赵才人的贴身宫女绿萼,看看她们近日有什么异常举动。”
“是,娘娘。”晚晴连忙应道。
与此同时,景仁宫的苏婉清也得知了林若薇受伤的消息,心中满是担忧。她坐在桌前,提笔写下一封信,想向沈清辞询问林若薇的情况,却又担心自己的关心会被人误解为攀附。正当她犹豫不决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宫女禀报说,钟粹宫的沈贵人前来拜访。
沈雨薇身着一袭劲装,腰间系着一把短剑,显然是刚练完骑射。看到苏婉清,她笑着说道:“婉仪姐姐,我听说林仪嫔受伤了,特意来问问情况。你可有娘娘的消息?林仪嫔的伤严重吗?”
苏婉清心中一暖,连忙起身请她坐下:“我也刚得知消息,正想给娘娘写信询问。听说伤得不轻,手指被划伤了,暂时无法弹奏古琴。”
沈雨薇眉头紧锁,语气带着几分愤怒:“肯定是有人故意搞鬼!宫中除了那个赵飞燕,还有谁会这么恶毒?她自己没本事得到陛下和娘娘的青睐,就嫉妒别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真是太过分了!”
苏婉清连忙捂住她的嘴,轻声说道:“妹妹小声点!没有证据,不能乱说。娘娘已经派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安分守己,不给娘娘添麻烦,也不让坏人有机可乘。”
沈雨薇点点头,眼中却依旧带着不平:“我知道了,姐姐。但我不会让赵飞燕欺负我们的!若是让我查到是她做的,我定要让她知道我的厉害!”
苏婉清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却明白,沈雨薇性情直爽,嫉恶如仇,若是真的查到赵飞燕的罪证,恐怕真的会做出冲动之事。她必须多加提醒,避免沈雨薇落入他人的圈套。
几日后,晚晴向沈清辞禀报,说绿萼近日频繁出入御膳房,且与御膳房的一个杂役往来密切。沈清辞心中一动,立刻命人将那个杂役抓来审问。在严刑逼供下,杂役终于承认,是绿萼给了他银子,让他在林若薇的古琴琴弦上做了手脚,用细砂纸将琴弦磨损,导致弹奏时断裂。
“证据确凿,看来此事确实是赵飞燕指使的。”沈清辞看着供词,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她不仅嫉妒林若薇得到太后的青睐,还想借此机会挑拨离间,让本宫与嫔妃之间产生嫌隙,真是好深的心机。”
晚晴气愤地说道:“娘娘,赵才人如此恶毒,您一定要严惩她,给林仪嫔和其他嫔妃一个交代!”
沈清辞微微点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当然要严惩。但此事不能声张,若是闹大,不仅会让太后担心,还会让前朝的官员议论纷纷,影响后宫的声誉。你去延禧宫,传本宫的口谕,将赵才人禁足三个月,罚掉她三个月的份例,让她好好反省。另外,将绿萼杖责三十,赶出宫去,以儆效尤。”
“是,娘娘!”晚晴连忙应道,心中对皇后的处置既敬佩又赞同——既惩罚了恶人,又维护了后宫的安宁,这般周全的考虑,绝非一般人能及。
当禁足的口谕传到延禧宫时,赵飞燕气得浑身发抖,却也只能接受。她知道,沈清辞既然敢处置她,定是掌握了确凿的证据,若是反抗,只会落得更惨的下场。可她心中的不甘与怨恨却愈发强烈,暗自发誓,总有一天,她要让沈清辞和那些受宠的嫔妃付出代价。
而此时的坤宁宫,沈清辞正坐在窗前,看着庭院中的红梅。晚晴轻声说道:“娘娘,赵才人已经被禁足,绿萼也被赶出宫了。林仪嫔得知消息后,特意派人来向您道谢。”
沈清辞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疲惫:“这只是开始。深宫之中,人心复杂,想要维持安宁,并非易事。日后,还会有更多的挑战等着我们。”她知道,赵飞燕的禁足只是暂时的,只要她心中的野心不灭,迟早还会兴风作浪。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其他嫔妃或许也会因争宠而产生矛盾,后宫的平静,终究只是暂时的。
晚晴看着沈清辞的侧脸,心中满是敬佩:“娘娘,有您在,无论遇到什么挑战,我们都能应对。您公正无私,又有智慧,定能守护好后宫的安宁。”
沈清辞微微点头,目光再次落在那株红梅上。雪花又开始飘落,落在殷红的花瓣上,却无法熄灭那如火般的热情。她知道,自己就像这红梅一样,在深宫的严寒中,既要保持内心的纯净与坚韧,又要应对无处不在的暗流与算计。但只要有萧玦的信任与支持,只要她坚守本心,就一定能在这深宫之中,为自己、为家人,也为那些安分守己的嫔妃,筑起一道坚固的屏障,守护好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
夜色渐深,坤宁宫的灯火依旧明亮。沈清辞坐在桌前,提笔给萧玦写信,详细禀报了近日后宫的情况。她知道,陛下虽忙于前朝政务,却始终关心着后宫的安宁。而她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打理好后宫,让他无后顾之忧,专心处理国家大事,共同守护好大渝的江山与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