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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耀八年,腊月三十,除夕。

洛阳宫城内外,终于披上了节庆的盛装。朱红的宫灯沿御道次第悬挂,在冬日的寒风中轻轻摇曳,映照着尚未融尽的积雪。各殿门前贴上了新桃符,空气中弥漫着祭祀牺牲的烟火气与烹制年夜膳的香气。宫人们脚步匆匆,脸上带着些许节日的喜气,却又谨守着宫规,不敢高声喧哗。

唯独显阳殿,依旧笼罩在一片异样的清冷之中。殿门紧闭,门前的灯笼也比其他宫殿黯淡几分。没有额外的装饰,没有往来的宫人,只有两名值守的侍卫如同雕塑般立在廊下,面无表情。

殿内,地龙的温度比前几日略高了些,算是黄皓对皇帝“炭火恢复正常”指令的执行,也稍稍迎合了年节的气氛。但这份暖意,却驱不散曹叡心头的冰寒。

他穿着一身素色的常服,坐在书案后,面前摊开的不是贺表也不是诗赋,而是一卷《史记·淮阴侯列传》。他的目光落在“狡兔死,走狗烹”那几行字上,久久未动。

一夜过去,那片神秘麻布的阴影,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如同附骨之疽,盘踞在他的脑海。他反复回想每一个细节:麻布出现的时间(黄皓外出接收清单时)、位置(外间书房门帘下)、材质(普通粗麻)、记号(红色竖线加圆点)。试图从中找出任何指向其来源的蛛丝马迹。

然而,一无所获。那记号过于简单,几乎可以随意涂画,毫无辨识度。麻布本身更是宫中低等役使常用之物,来源广泛。至于投放者……能在黄皓短暂离开、侍卫未察觉的情况下,将如此微小的物件精准投放到那个位置,绝非易事。要么是对显阳殿格局和人员动向极其熟悉的内侍,要么是身手不凡、能避开侍卫耳目的高手。

会是“影卫”吗?如果他们真的潜伏宫中,且有办法接触到皇帝寝殿,为何要用如此隐晦、令人费解的方式?为何不留下更明确的、只有父皇和皇帝知道的暗号?这不符合常理。

会是司马懿吗?用这种近乎儿戏的方式恐吓、扰乱自己?这不像那个老谋深算的司马仲达的风格。他若真能如此轻易地将东西送入显阳殿内,恐怕早就直接采取更彻底的清除手段了。

那么,只剩下一种更令人不安的可能:宫中还存在第三股势力,既非曹叡所期盼的“影卫”,也非司马懿的掌控,而是某个目的不明、立场暧昧、且有能力在司马懿监控下进行某种程度活动的隐藏力量。

这力量是敌是友?无从判断。但它的存在本身,就让本就危如累卵的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险象环生。

“陛下,”黄皓轻手轻脚地进来,低声道,“御膳房送来了除夕的‘守岁宴’,依例是八冷八热,四点心,一暖锅。是否……现在传膳?”

按照旧例,皇帝除夕应接受宗室和重臣的朝贺,并赐宴,至少也要与亲近的妃嫔或宗室共度。但如今曹叡“静养”,一切从简,所谓的“守岁宴”,也不过是御膳房按制送来的一桌丰盛菜肴,象征意义大于实际。

曹叡从沉思中回过神,目光扫过桌上冰冷的笔墨,又望向窗外暮色渐合的天空,摇了摇头:“撤下去吧,朕没胃口。你……挑几样清淡的留下即可。”

黄皓欲言又止,最终只低低应了声:“诺。”他知道皇帝心结深重,强劝无益。他默默地将大部分菜肴撤下,只留了一小碗燕窝粥,几样素净小菜,和一小碟寓意吉祥的“金银糕”。

殿内重新安静下来。远处,隐隐传来宫中祭祀太庙的钟鼓乐声,庄严肃穆,却又隔着重重宫墙,显得那么遥远而不真实。

曹叡端起那碗微温的燕窝粥,舀了一勺,却久久没有送入口中。他的思绪,又飘到了宫外。

韩吏昨日已回宫,黄皓暗中观察,其行为如常,未见异样。那枚银豆子似乎被他悄无声息地吞下了,那张油纸包也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激起半点涟漪。是顺利脱落了?还是被韩吏发现处理了?亦或是……落在了司马懿的人手里?

没有任何反馈。期待中的“涟漪”并未出现。这让他心中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又黯淡了几分。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不是侍卫那种沉稳的靴响,而是略显轻快、带着某种节庆意味的步伐。紧接着,一个略显尖细、带着讨好意味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奴婢奉大将军之命,特来为陛下送上除夕之礼,恭贺陛下新禧,祈愿陛下早日康泰!”

曹叡和黄皓同时一怔。司马懿派人送礼来了?而且直接送到显阳殿门外?

黄皓看向皇帝,曹叡微微颔首。黄皓定了定神,走到殿门处,将门打开一条缝隙。

门外站着一名身着崭新宦官服色、面皮白净、笑容可掬的中年宦官,身后跟着两名小宦官,抬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朱漆礼盒。那中年宦官曹叡认得,是司马昭身边颇为得用的一个内侍,姓董。

“董公公。”黄皓挤出一点笑容,“有劳了。陛下正在静养,不便亲受,老奴代陛下收下便是。”

董宦官笑容不变,微微躬身:“黄公公客气了。大将军特意吩咐,此乃家中小辈孝敬陛下的一点心意,并非官样文章,务必请陛下笑纳。”他示意小宦官将礼盒抬到门口,“此中乃是江南新贡的‘云雾’香茶二斤,辽东进上的百年老参一对,还有……大将军偶然所得的一幅前朝顾恺之的《洛神赋图》摹本,知陛下雅好丹青,特请陛下赏鉴。”

顾恺之的《洛神赋图》摹本?曹叡在殿内听得清楚,心中不由冷笑。司马懿这是何意?示好?炫耀?还是……另一种试探?用曹子建(曹植)感念洛神、寄托忧思的名画,来暗讽他这困守深宫、思慕“洛神”(自由或权力)而不得的皇帝吗?

“大将军美意,陛下心领了。”黄皓接过礼盒,感觉分量不轻,“请董公公告知大将军,陛下谢过了。”

董宦官笑容可掬地应了,却又似无意地提了一句:“今日宫中祭祀,燕王殿下代陛下主祭,甚是恭谨。祭祀后,燕王还特意向大将军问起陛下安康,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大将军已如实告知陛下静养情形,请燕王宽心。”

曹叡在殿内,眼神骤然一冷。燕王曹宇!司马懿特意让这宦官提起曹宇,绝不仅仅是传话那么简单!这是在提醒他,宗室之中,已经有人开始“关切”他的位置了!是在暗示他,他的“病”和“静养”,给了别人可乘之机,而他司马懿,才是那个“如实告知”、维护他皇帝体面的人!

好一手恩威并施,敲山震虎!

黄皓也听出了弦外之音,脸色微变,勉强应付几句,送走了董宦官一行。

关上殿门,黄皓抱着那沉甸甸的礼盒,走到曹叡面前,脸上满是忧虑:“陛下,司马懿此礼……”

“放下吧。”曹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茶和参,收入库房。那画……展开看看。”

黄皓依言,小心地打开礼盒上层,取出一个精致的檀木画匣,打开,里面是一卷保存完好的绢本画轴。他将画轴在书案上缓缓展开。

画卷古朴,设色雅致,正是《洛神赋图》的摹本,笔法虽不及真迹神韵,却也颇见功力。画中洛神衣带飘飘,凌波微步,曹子建则立于岸边,神情怅惘,目光追随着远去的倩影。画意缠绵悱恻,寄托着求之不得的深深遗憾。

曹叡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画中曹子建那怅然若失的脸上。曾几何时,那位才华横溢、却备受猜忌打压的皇叔,是否也如画中人一般,满怀理想与抱负,却只能在洛水之畔,空对逝水,留下千古绝唱?而自己此刻,困于这显阳殿中,与那被囚于封地、郁郁而终的皇叔,又有多少心境相通之处?

司马懿送此画,其心可诛!

然而,就在曹叡心中冷意弥漫之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画卷的边缘,靠近卷轴处,似乎有一小块颜色略深、微微起毛的痕迹,像是被什么液体沾染过,又或是……被人用手指反复摩挲过?

他心中一动,示意黄皓将画卷再展开些,凑近细看。

那痕迹很淡,若非仔细端详,绝难发现。形状不规则,边缘模糊,颜色是一种极淡的、近乎褐色的暗红,与画卷本身古朴的底色几乎融为一体。

暗红色……痕迹……

曹叡的脑海中,瞬间划过那片麻布上用暗红色画出的竖线和圆点!这痕迹的颜色,与那麻布上的暗红,何其相似!

是巧合吗?还是……某种联系?

司马懿送来的画上,出现了与神秘麻布记号颜色相近的痕迹!这说明了什么?是司马懿在暗示,麻布是他所投?还是……这痕迹本身,是另一个“信号”?亦或,只是画卷年深日久,自然形成的污渍?

无数个疑问再次涌上心头。曹叡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这层层叠叠的谜团与暗示,如同厚重的迷雾,将他紧紧包裹,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审视那痕迹。痕迹的位置在画卷边缘,并不显眼,更像是保管或观赏时不慎留下的。若真是司马懿刻意留下的信号,为何如此隐晦?他大可在礼单或口信中暗示。

难道……这痕迹与司马懿无关,而是画卷之前的拥有者或观赏者所留?而那人,或许就是麻布的投放者?司马懿只是“偶然”得到了这幅带有痕迹的画,又“偶然”将它送给了自己?

这个推测让曹叡心头一凛。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投放麻布的第三方势力,其触角可能不仅限于宫中,甚至能延伸到司马懿的势力范围之内,接触到司马懿收藏或经手的物品!

这背后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

“黄皓,”曹叡的声音有些干涩,“将此画小心收好,单独存放,不要与其他物品混杂。”

“诺。”黄皓虽不明所以,但见皇帝神色凝重,连忙照办。

曹叡重新坐回椅中,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除夕之夜,万家灯火,团圆守岁。而他,这个帝国的皇帝,却独自困守在这冰冷的宫殿里,与无尽的猜疑、恐惧、孤独为伴,还要在层层迷局中,竭力保持清醒,寻找那或许根本不存在的生路。

殿外,不知是哪座宫殿,率先燃放了爆竹,噼啪作响,打破了夜的沉寂。紧接着,更多的爆竹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夹杂着隐约的欢呼声,宣告着新年的到来。

声音透过厚重的宫墙传来,显得那么热闹,又那么遥远。

曹叡缓缓闭上眼,将那片暗红色的痕迹和麻布上的竖线圆点,深深烙印在心底。无论这迷雾有多浓,无论前路有多险,他都必须走下去。

雪泥之上,鸿爪已现。虽然模糊难辨,但至少证明,他不是唯一在雪地中行走的人。无论是敌是友,这潜藏的力量,都将是打破当前僵局的一个变数。

他需要耐心,需要更敏锐的观察,也需要……一点点运气。

与显阳殿的冷清孤寂形成鲜明对比,大将军府的除夕夜宴,可谓灯火辉煌,高朋满座。

府邸正堂宽敞的大厅内,数十盏精美的宫灯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酒肉的香气和炭火的暖意。司马懿坐于主位,虽只穿着家常的深色锦袍,但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司马师、司马昭兄弟分坐左右下首,再往下,则是司马氏一党的核心成员、部分投靠的朝臣、以及司马昭麾下“特科”及军中的得力干将。

席间觥筹交错,丝竹悦耳,舞姬翩翩。众人纷纷向司马懿敬酒,贺词不绝于耳,多是称颂大将军匡扶社稷、劳苦功高,祈愿来年国泰民安云云。司马懿面带微笑,一一回应,气氛热烈而融洽。

然而,在这片热闹喧嚣之下,敏锐之人却能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暗流。有些人的笑容略显僵硬,眼神闪烁;有些人敬酒时言辞格外恭谨,甚至带着几分谄媚;还有少数几位年纪较长的官员,虽然坐在席中,却并不多言,只是默默饮酒,神情间隐有忧色。

酒过三巡,司马懿挥了挥手,乐舞暂停。他举杯起身,厅内立刻安静下来。

“诸位,”司马懿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值此除夕佳节,老夫与诸位共聚一堂,心中感慨良多。去岁以来,国家多事,赖有诸位同心戮力,方得今日之安。陛下圣体欠安,深居静养,将社稷重担托付于老夫,实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如今,内有宵小之徒,或于宫中窥伺,或于市井散布流言,意图离间君臣,扰乱朝纲;外有吴蜀逆贼,虎视眈眈,伺机而动。值此危难之际,我等更需上下齐心,谨守本分,肃清内外,方能不负陛下所托,保我大魏江山稳固!”

这番话,软中带硬,既是定调,也是警告。席间众人纷纷起身,举杯附和:“谨遵大将军教诲!愿为大将军效犬马之劳!”

司马懿满意地点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众人也随之饮尽。

重新落座后,气氛似乎更加热烈,但无形中的压力也弥漫开来。一些原本存有观望或别样心思的人,此刻更加明确了风向。

司马昭趁敬酒之机,凑近父亲耳边,低声道:“父亲,方才得到宫中密报,曹叡收下了画,但未有任何表示。黄皓只收了茶和参,画是曹叡亲自让展开看了片刻,然后命黄皓单独收好。此外,今日曹叡依旧拒了太医请脉,也未动守岁宴,只用了些清粥小菜。”

司马懿微微颔首,眼中若有所思:“那画……他可曾细看?有无特别反应?”

“据眼线远观,曹叡看画时间不短,目光似在画上某处停留甚久,但距离太远,无法确定具体位置。之后神色……似乎更加沉郁。”司马昭答道。

司马懿捻须不语。那幅《洛神赋图》摹本,是他特意挑选的,既含敲打之意,画本身也确实是珍品。他并未在画上做任何手脚。曹叡的反应,是在感怀身世,还是……看出了别的什么?

他想起暗枭昨日关于画卷来源的回报。此画是月前一名洛阳富商为求官位孝敬上来的,说是家传之宝。司马懿对书画兴趣不大,但知道曹叡好此道,便留了下来,作为年礼送出。收画时,似乎并未特别注意画卷有何异常。

难道那画本身有问题?是那富商做了手脚?还是流转过程中,被什么人动了?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司马懿并未深究。一幅画而已,即便真有什么隐晦含义,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掀不起风浪。他更在意的是曹叡整体的状态和可能采取的行动。

“燕王那边如何?”他转而问道。

“曹宇今日主祭后,回府便闭门不出,但其府上门客晚间多有外出,似在几家宗室府邸间走动。”司马昭低声道,“流言已起效,宗室中确有不少人在私下议论。只是……尚未有明确串联迹象。”

“不急。”司马懿淡淡道,“让火烧一会儿。等他们自己按捺不住,跳出来,我们再收拾,名正言顺。”

他看向厅中歌舞升平的景象,眼神深邃。控制朝堂,监控皇宫,打压异己,扶持党羽……这一切,都如同下棋布局,需要耐心和精准。曹叡不过是困兽犹斗,宗室不过是疥癣之疾,真正的对手,是南方的孙吴和西边的蜀汉,是时间,是如何在他有生之年,为子孙后代奠定一个真正属于司马氏的、稳固的天下基业。

除夕的喧嚣,掩盖不了权力场中的暗流与杀机。这场盛宴,既是团聚,也是展示力量、凝聚人心的舞台。司马懿稳坐主位,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冷冷地俯瞰着洛阳城,以及更广阔的天下。

并州,西河郡边地。

岩羊小队借着魏军营地因另一伙人引发的混乱,成功脱离了核心监控区域,但并未立刻远遁。他们潜伏在更外围的山林中,观察着营地的后续反应。

营地的警戒持续了整整一夜,火光通明,搜索范围扩大。直到天明时分,喧嚣才渐渐平息。随后,他们看到约百余名魏军士兵从营地中开出,沿着不同方向进行拉网式的搜山,气氛肃杀。

“看来那伙人要么被抓住了,要么逃掉了,但魏狗被彻底惊动了。”岩羊趴在山石后,用千里镜观察着,“我们得尽快离开这片区域,按第二套撤离方案,分三组,走不同的山路,到预定地点汇合。”

小队迅速而无声地行动起来。他们拆分成三组,每组六七人,选择了三条隐蔽但险峻的山路。岩羊亲自带领一组,走最难走但也最可能避开搜索的路线——沿着一条冰冻的河谷上行,翻越一处陡峭的山脊。

就在他们艰难攀爬山脊时,前方探路的斥候突然发出预警的手势。岩羊心中一紧,示意小队隐蔽。

透过稀疏的枯木和积雪,他们看到下方不远处,另一条山道上,正有一队约十余人,同样穿着混杂的皮袄,但行动间明显带着仓惶和警惕,正快速向山脊方向移动。其中几人似乎带着伤,被同伴搀扶着。

不是魏军!看打扮和状态,很像昨晚触动警报的那伙人!

岩羊当机立断,没有贸然接触,而是示意小队继续隐蔽观察。那队人很快也发现了这条山脊是相对安全的路径,开始向上攀爬。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岩羊能看清对方的脸了,大多是汉人面孔,但风尘仆仆,神色疲惫中带着狠厉。他们似乎也察觉到了附近有人,立刻停下,手持兵刃,警惕地环顾四周。

僵持了片刻。岩羊知道,继续隐藏可能引起误会或冲突。他缓缓站起身,示意手下不要妄动,自己则向前走了几步,举起双手,示意没有敌意。

对方队伍中一个领头模样的精壮汉子,目光锐利地打量了岩羊和他身后隐约的人影,冷声问道:“哪条道上的?”

岩羊用带着陇西口音的官话答道:“收皮子的,迷了路。兄弟你们这是?”

那汉子眼中疑虑未消,但见岩羊等人确实不像魏军,也无意攻击,稍微放松了些,低声道:“山里不太平,有官兵搜山。不想惹麻烦,就赶紧走。”

岩羊点点头:“多谢提醒。你们……也是遇到官兵了?”

汉子没有回答,只是催促手下加快速度,越过山脊,很快消失在对面的山林中。

岩羊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心中疑窦丛生。这伙人肯定不是普通百姓或商队,训练有素,但也不是蜀军装扮。会是并州本地的反抗势力?还是……其他势力派来的探子?

他没有时间去深究。当务之急是撤离。他带领小队,也迅速翻过山脊,消失在茫茫山林之中。但这次意外的遭遇,和魏军营地隐藏的秘密一样,成为了他需要带回的重要信息。

荆北,汝南,平舆城。

除夕夜,“晋昌记”东家在自家宅邸设下私宴,款待王郡丞和胡来,作陪的仍是那位清客和赵管事。宴席比上次在“悦宾楼”更加精致私密,气氛也热络了许多。

酒酣耳热之际,话题再次引到贾郎中身上。这一次,在王郡丞的默许和胡来的恳求下,清客“无意”中提及,听说贾郎中最近为一桩陈年旧案颇为头疼,似乎涉及某位已故官员的田产纠纷,苦于证据不足,难以决断。而那位已故官员的远亲,似乎正好在“晋昌记”东家熟悉的某位洛阳商人那里做过管事,或许能知道些内情。

王郡丞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举杯笑道:“哦?竟有如此巧合之事?贾兄为人方正,最重证据,若真有线索,倒是解了他一桩心事。”

“晋昌记”东家立刻表示,愿意帮忙打听,若真有线索,定当奉上。胡来更是千恩万谢,仿佛看到了姐夫摆脱麻烦、自己也能沾光的希望。

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就在这除夕夜的杯盏交错间,达成了初步意向。“晋昌记”通过提供对贾郎中“有利”的信息(无论真假,关键是对贾郎中“有用”),来换取王郡丞的进一步好感,并为将来通过胡来或王郡丞直接影响贾郎中铺路。而王郡丞和胡来,则得到了解决问题的希望和实实在在的好处(宴请和潜在的“土仪”)。

宴席散后,赵管事送走客人,回到书房,写下密报。他在报告中判断:王郡丞已基本入彀,态度积极。下一步,需尽快“制造”或“找到”一条对贾郎中有用的“线索”,并通过胡来或王郡丞传递过去,坐实“晋昌记”的能量和“诚意”。此事需与夷陵方面紧密配合,伪造线索需天衣无缝,经得起推敲。

中原的渗透,如同春雨,看似微弱,却一点点浸润着看似板结的土地,等待着将来破土而出的时机。

武耀九年,正月初一,元日。

按照礼制,皇帝需在元日清晨接受百官朝贺,举行大典。然而,今年依旧例外。诏令早已下达:陛下仍需静养,元日朝贺暂免,由大将军司马懿代领群臣于宫门外遥拜即可。

显阳殿内,曹叡很早就醒了,或者说,他几乎一夜未曾安眠。远处的爆竹声和隐约的宫廷礼乐,如同背景噪音,反而衬托出殿内死寂的压迫感。

他起身后,没有让黄皓伺候更衣,只是披着外袍,独自站在窗前。天色微明,雪后的天空湛蓝如洗,阳光洒在琉璃瓦的积雪上,反射着清冷耀眼的光芒。新的一年开始了,但他的处境,没有丝毫改变,甚至因为那幅画和那片麻布,变得更加迷雾重重。

黄皓默默端来热水和青盐伺候洗漱,又摆上简单的元日早膳——饺子(角子)和年糕,寓意吉祥。

曹叡食不知味地用了些。放下筷子,他忽然问道:“黄皓,宫中旧俗,元日是否尚有‘埋祟’之仪?”

黄皓一愣,答道:“回陛下,旧俗确有。以瓜子、花生、糖果等物,包裹于红纸中,埋于宫苑树下或墙角,寓意驱邪纳福,也有与民同乐之意。只是近年来,宫中仪典从简,此俗已不多见。”

“今年……显阳殿也‘埋祟’吧。”曹叡淡淡道,“不拘何物,取些殿中旧的、不甚要紧的笔墨纸砚、小玩意儿,用布包了,选几处不显眼的墙角树下埋了。也算……应个景。”

黄皓心中诧异,皇帝何时在意起这种民间小俗了?但他不敢多问,只躬身应下:“诺,老奴这就去办。”

“不急。”曹叡叫住他,目光平静,“稍后,你去一趟内侍省,以朕的名义,领些新的笔墨纸张和日常用度回来。就说,新年伊始,殿中旧物也该换换了。”

黄皓隐约明白了皇帝的用意。“埋祟”是假,借机在殿外不显眼处埋藏或传递某些东西?还是……借领取用度的机会,观察内侍省的反应,或者接触特定的人?

“老奴明白。”黄皓低声道,“定会……仔细挑选埋祟之物,并办好用度事宜。”

曹叡点了点头,不再多说。这又是一个试探,一个在年节习俗掩护下的、极其微小的动作。他需要更多的“触角”,去感知这座宫墙内的真实情况。

黄皓退下准备。曹叡重新坐回书案后,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卷《淮阴侯列传》。韩信功高震主,最终未央宫殒命。自己这个傀儡皇帝,最终的结局,又会是怎样?能比淮阴侯更好吗?

他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至少,韩信曾纵横沙场,叱咤风云。而自己,却从一开始,就困在这无形的牢笼之中,连挣扎的余地都如此狭小。

时间在等待中缓慢流逝。巳时左右,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有很多人走动、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

曹叡眉头一皱。元日宫禁虽不如平日森严,但显阳殿附近向来安静,何来如此喧闹?

他走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看去。只见一队约二三十人的宦官和宫女,在几名内侍省官员的带领下,正向着显阳殿方向而来。队伍中有人捧着锦盒,有人抬着箱笼,看起来像是……赏赐之物?

为首的,赫然又是昨日那个董宦官!

曹叡的心猛地一沉。司马懿昨日刚送了年礼,今日元日,又派人来?这次是什么名目?

队伍在显阳殿外停下。董宦官那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奴婢奉大将军及皇后殿下(注:曹叡皇后毛氏,此时应亦在司马氏监控下)之命,特来为陛下送上元日赏赐!恭贺陛下新岁安康!”

皇后?曹叡眼中冷意更甚。毛氏性情温婉,但并无主见,此刻所谓的“皇后殿下之命”,不过是司马懿借其名头行事罢了。

黄皓连忙迎了出去,一番交涉。只听董宦官笑道:“皇后殿下思念陛下,特命尚服局赶制了新袍服一套,新被褥两床。大将军亦体恤陛下静养,赐下南海明珠一斛,西域香料十盒,还有新刊印的《太平御览》一部,供陛下解闷。另有各色果脯蜜饯、精巧玩物若干,皆是新年吉庆之物。”

赏赐颇为丰厚,几乎涵盖了衣食住行和文娱。表面功夫做得十足。

黄皓只得代皇帝谢恩,指挥着小宦官们将赏赐一样样抬进殿内。殿内很快堆起了不少箱笼锦盒。

董宦官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凑近黄皓,压低声音笑道:“黄公公,还有一事……大将军念及陛下静养,身边伺候的人手或有不逮,特意从新入宫的一批小宦官中,挑选了四个伶俐知礼、身家清白的,拨到显阳殿来,听候陛下和黄公公差遣。人,咱家也带来了。”

说着,他向后招了招手。四个年纪约在十四五岁、面容白净、低眉顺眼的小宦官应声上前,齐刷刷向黄皓行礼。

黄皓脸色骤变!增派人手?而且是司马懿亲自指派的人!这哪里是伺候,分明是安插眼线,加强监控!显阳殿本就如同铁桶,如今又要塞进四个不明底细的钉子!

他想拒绝,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皇帝“静养”,多派几个人手伺候,合情合理。若强行推拒,反而显得心虚。

“这……大将军美意,老奴代陛下谢过。只是显阳殿事务不多,恐……”黄皓试图婉拒。

“哎,黄公公不必客气。”董宦官打断他,笑容不变,“都是些粗使孩子,能帮着打扫跑腿,也是他们的福分。大将军说了,一切听黄公公安排,绝不给陛下添乱。您就收下吧,这也是大将军和皇后殿下的一片心意。”

话说到这份上,已是无法推脱。黄皓只得咬牙应下,心中一片冰凉。

殿内,曹叡将外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背对着殿门,双手在袖中紧紧握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增派人手……监视升级了。是因为韩吏之事引起了警觉?还是因为那幅画或麻布?亦或是司马懿觉得火候已到,开始收紧绞索?

无论原因为何,这都意味着,他的处境更加艰难,活动的空间被进一步压缩。那四个新来的小宦官,就像四双时刻盯着他的眼睛,让本就窒息的囚笼,更加密不透风。

黄皓打发走了董宦官一行,回到殿内,脸色灰败,看着皇帝沉默的背影,嘴唇翕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良久,曹叡缓缓转过身,脸上已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静。

“人既然来了,就安排吧。”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外间粗活,可以交给他们。内殿之事,依旧由你亲自经手。规矩……要立好。”

“老奴明白。”黄皓涩声应道。

曹叡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些琳琅满目的赏赐,扫过殿外那四个垂手而立、看似恭顺的新面孔,最后投向窗外明媚却冰冷的阳光。

新年的第一天,没有带来任何希望,反而送来了更沉重的枷锁。司马懿的网,正在无声地收紧。

而他,必须在这张越来越紧的网中,继续寻找那一线几乎不存在的生机。

雪泥之上的鸿爪,尚未辨明,新的风雪,似乎又要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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