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龙含怒一击,其威能当真惊天动地,撼动八荒!
那道混杂了磅礴龙威、源自深海的本源水汽以及被压抑千百年焚心蚀骨愤恨的恐怖吐息,如同九天倾泻的天河之水,裹挟着太古海眼的阴寒与毁灭意志,狠狠撞在胡惟庸仓促间以精血邪力撑起的、符文扭曲跳动的邪异法阵防御之上!
震耳欲聋的、仿佛天穹炸裂般的巨响瞬间撕裂了万顷海疆的寂静,声浪滚滚如亿万雷霆炸响,直冲霄汉,甚至连远在数十里之外的陵州城内,屋瓦簌簌掉落,百姓惊恐匍匐,都能清晰感受到脚下大地传来的剧烈震颤!爆炸核心迸发出的炽烈光芒,刹那爆闪,其威煌煌,将原本漆黑如墨、星月无光的厚重夜幕硬生生撕开,映照得亮如熔炉白昼,刺目欲盲,光芒所及之处,海水瞬间蒸腾起遮天蔽日的白雾!
那由邪力与阴魂怨念构筑的暗沉防御光幕,在蜃龙这毁天灭地、饱含本源之力的吐息冲击面前,脆弱得如同飓风中的朽纸一般,仅仅支撑了不到一息便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剧烈地扭曲、变形,蛛网般的裂痕瞬间爬满整个光罩,随即在令人牙酸的、仿佛琉璃山岳整体崩碎的刺耳碎裂声中轰然瓦解、彻底崩散成漫天流萤般的邪气碎片!主持阵法的数十名东瀛邪师首当其冲,修为稍弱者连一声短促的惨叫都未能发出,护体邪光甫一接触那毁灭性的冲击波便如雪消融,瞬间被狂暴无匹的能量乱流撕扯、碾压、分解,化为漫天腥臭的污血齑粉,尸骨无存!其余幸存者亦如遭万钧重锤猛击胸膛,护身法器纷纷炸裂,纷纷口喷夹杂着内脏碎块的污血,惨嚎着如同断线风筝般从半空高速坠落,气息瞬间萎靡到极点,重伤垂死!就连作为阵法核心、承受了最大反噬之力的胡惟庸,此刻也如被无形的太古神山正面砸中,护体黑气溃散,胸膛猛地向内塌陷,喷出一大口夹杂着暗金色内脏碎片的浓稠污血,身形剧烈摇晃,踉跄着向后暴退十数丈,每一步都在虚空中踏出涟漪状的裂痕,脸上血色尽褪,惨白如金纸,显然内腑经脉受到了极其严重的震荡与撕裂创伤!
邪阵…彻底被破!苦心孤诣、耗费无数珍材与心血布下的天罗地网,在蜃龙这含恨倾力一击下,顷刻间土崩瓦解,化为乌有!
然而,这石破天惊、几乎逆转乾坤的一击,也耗尽了蜃龙刚刚挣脱部分束缚后所强行积聚起来的绝大部分精元力量。加之体内仍有邪阵残留的阴毒诅咒能量在疯狂侵蚀着它的龙髓,以及那沉积千年、深入骨髓的累累旧伤被这强行爆发再次凶猛引动,它发出一声充满了无尽疲惫与滔天不甘的沉闷咆哮,声浪低沉却震得海面再次翻涌,那庞大如山岳的巍峨龙躯剧烈地颤抖痉挛着,璀璨的龙鳞光泽迅速黯淡,终究无力再支撑浮空,只能带着刻骨的恨意与深深的虚弱,缓缓地、一寸寸地沉回下方那巨大幽暗、仿佛通往九幽的漩涡深处,暂时停止了挣扎。海面上那原本狂暴肆虐、吞噬万物的巨大漩涡,虽然依旧存在,中心漆黑如墨,吞噬着巨量海水,但其旋转的速度和边缘所蕴含的毁灭性撕扯力量,却已肉眼可见地缓和了许多,不再有先前那般毁天灭地、令人绝望的恐怖威势。
天地之间,震耳欲聋的爆炸余音渐渐被海风扯碎消散,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海浪发出低沉而不甘的咆哮声,以及能量冲击后紊乱的、撕裂空间的余波在呜咽回荡,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焦糊、血肉焚烧与浓重铁锈般的血腥气息,混合成一种末日战场般的惨烈味道。
胡惟庸勉强以残存法力凝聚身形,悬浮在空中,胸襟上满是斑驳刺目的淋漓血迹,脸色苍白得如同墓中复生的僵尸,那双阴鸷深陷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难以置信的狂怒与足以焚天的刻骨怨毒!他死死地、如同要将对方生吞活剥般,用目光钉着下方沉入漩涡、仅剩巨大阴影轮廓的蜃龙,随即又猛地转向那个躺在破碎青铜残骸与礁石之上、浑身浴血、气息微弱得几近于无的井生,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碎裂成粉!功亏一篑!眼看就要大功告成、足以震动九州的惊天计划,竟然毁在这么一个莫名其妙、如同蝼蚁般卑贱的小子,和一头被困畜生那意外而荒诞的“联手”之下!这简直是毕生未有的奇耻大辱!恨!恨入骨髓!
“大人!大人!”一名浑身是血、左臂齐肩而断、仅靠残余法力吊住一口气的巡风卫挣扎着催动近乎枯竭的法力,歪歪斜斜、如同醉酒般飞到胡惟庸身边,声音嘶哑急切,透着深入骨髓的恐惧,“阵法已破,根基尽毁!蜃龙虽暂歇沉入漩涡,但其凶戾本性难测,随时可能因痛楚或外界刺激再次暴起发难!而且方才那番动静实在太大,如同天崩地裂,声传百里,光耀四野!陵州城官府、驻军精锐,乃至各方潜伏在暗处虎视眈眈的势力耳目,恐怕顷刻即至!此地…此地已成绝凶险地,绝不可再留了!”
胡惟庸被这嘶喊猛地从极度的愤怒与不甘中惊醒,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压过了沸腾的恨火。他何尝不知今日大势已去,事不可为。强烈的恨意几乎要冲破胸膛,但他终究是心机深沉、行事狠辣的枭雄人物,强压下翻腾欲呕的气血和脏腑间刀绞般的剧痛,恨恨地一跺脚下虚空,踩出一圈扩散的黑气波纹,厉声喝道:“走!”
他大手凌空一抓,无形的阴柔邪力卷起附近几个尚有微弱气息、肢体残破的重伤东瀛邪师和巡风卫,周身浓郁如实质的黑气狂涌翻滚,瞬间化作一道速度惊人、撕裂空气发出凄厉尖啸的乌光,头也不回地向着远海方向疯狂遁去,眨眼间便化作天边一粒微不可察的黑点,消失在天际尽头。
他走得异常果断决绝,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去试图冲下汹涌的海面,夺取井生手中那柄至关重要的镇龙尺,或是给予那看似垂死、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子致命一击以泄心头之恨。并非他不想,而是不敢!方才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冲击和蜃龙最后反击时渗入体内的狂暴龙威,已经让他内伤沉重到了极致,五脏六腑如同移位错乱,丹田气海动荡不稳。加之此地能量乱流依旧狂暴肆虐,空间都因剧烈冲击而显得极不稳定,道道细微的黑色裂痕时隐时现,他深怕稍有耽搁,会引来蜃龙残余力量的二次反扑,或是被闻讯赶来的朝廷强者或其他觊觎镇龙尺的势力堵个正着,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至于井生…在胡惟庸想来,承受了邪阵核心破灭时的恐怖反噬、又被蜃龙那毁灭性的本源吐息余波狠狠扫中,受了那般足以将金丹修士撕成碎片的致命创伤,如今又失去了神器镇龙尺的灵光庇护,孤零零地躺在这狂暴漩涡边缘、能量乱流依旧呼啸的绝地,绝对是十死无生,尸骨都将在下一刻被狂暴的海流彻底吞噬,葬身鱼腹!
然而,他低估了井生那如同山间最卑微野草般顽强到不可思议的生命韧性,更低估了那枚紧贴井生心口、看似灵光尽失的龙心石所蕴含的、源自远古龙族血脉本源的磅礴神异生机。
就在胡惟庸遁走之后不久,海风呜咽,浊浪拍打着礁石。那枚掉落在井生身侧染血碎石间、原本光芒黯淡似乎耗尽了所有灵性的龙心石,其最核心深处,忽然极其微弱地、如同沉睡巨兽心脏复苏般轻轻搏动闪烁了一下,荡开一圈肉眼难辨的淡金涟漪。它仿佛拥有某种玄奥莫测的本能,竟能自主地、贪婪地吸收着周围海域残存的、因方才惊天碰撞而散逸出来的极其微弱的地脉灵气与精纯水汽精华。一丝丝比发丝更细、肉眼几乎难以察觉、却带着温暖蓬勃生机的奇异能量,如同沙漠中悄然渗出的涓涓细流,缓缓地、持续地、坚韧不拔地流入井生那近乎枯竭、经脉寸断、生机如风中残烛的残破躯体,如同无尽黑暗深渊中倔强燃起的一缕微弱烛火,极其勉强却异常坚韧地护住了他心脉最后那一口游丝般随时会断绝的气息,并在缓慢地修复着最致命的创伤。
与此同时,随着邪阵核心被蜃龙吐息彻底摧毁湮灭,原本被阵法强行汇聚、扭曲禁锢于此地的庞大驳杂能量失去了束缚的源头,如同脱缰的凶兽失去了缰绳,开始逐渐平复、散逸、回归天地。海面上那滔天的、如群山崩塌般的巨浪和狂乱撕裂的海啸也随之失去了持续的推动力,缓缓地、心有不甘地平息下来。虽然那个巨大的漩涡依旧存在,如同一个烙印在海面上的、深不见底的幽暗伤疤,但其中心的吸扯力和边缘所蕴含的毁灭性力量已然大减,不再对靠近的凡俗之物构成致命的威胁。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更久。海天相接处泛起一丝鱼肚白,破晓的晨光艰难地刺破残留的夜霾与海雾。一艘悬挂着漕帮黑底金鳞旗、船体加固、小心翼翼避开漩涡核心最危险区域前来探查情况的快船,在仔细搜索一片狼藉、漂浮着无数残木碎物的海面时,桅杆上的了望手终于发现了躺在嶙峋礁石与扭曲青铜碎片残骸之上、被冰冷海水不时冲刷、气息微弱得几乎消失、仿佛已经与礁石融为一体的井生。
“看!那边最高的礁石上!好像有人!”
“还有活口!老天爷!快!快靠过去!小心避开暗流!救人!”
几个胆大心细、身手矫健的漕帮精锐弟子不顾残余漩涡的吸力与水下暗礁的危险,奋力跳下快船,涉过及腰的冰冷浅水区,七手八脚地将浑身冰冷僵硬、气若游丝、几乎感觉不到心跳的井生,小心翼翼地从锋利的礁石间抬了出来,迅速送上了甲板。
“老天!还有气!很微弱!快!拿干燥的毯子来!调头!调头!全速回陵州城!去找回春堂的孙神医!要快!” 船老大嘶声下令,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快船立刻调转船头,扯满所有风帆,船尾推进法阵全开,如同离弦之箭般,劈波斩浪,向着晨光微熹中的陵州城方向疾驰而去,船后激起一路长长的、翻涌的白色浪花轨迹。
海面上,只留下那片被狂暴力量蹂躏得面目全非、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礁石滩,漂浮着的残破法器碎片和焦黑的木屑,以及那个依旧在缓缓旋转、吞吐着海水的巨大幽暗漩涡,无声地、永恒地诉说着方才那场足以令天地变色、鬼神皆惊的惊世搏杀。咸腥的海风呜咽着,卷走了最后一丝硝烟与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