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雅间内,上等檀香在鎏金香炉中缓缓燃烧,袅袅青烟如丝如缕地盘旋上升,在雕花横梁间萦绕不散。紫砂壶中,明前龙井的新芽在滚水中舒展沉浮,碧绿的茶汤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这本该是文人墨客品茗论道、吟诗作对的清幽雅致之所,此刻却被一股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所笼罩。京兆府的衙役们手持漆黑的水火棍,腰佩寒光闪闪的钢刀,将整个雅间围得如同铁桶一般水泄不通。然而井生一声的厉喝,却如晴天霹雳般震得这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衙役们心神俱颤,一个个进退维谷,不知所措。
为首的班头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他紧握刀柄的手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抖,指节已然泛白,青筋暴起,显露出内心的极度紧张。王侍御史更是骑虎难下,脸色青白交加,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不断滚落,在精致的官袍上留下道道水痕。他的后背早已湿透,黏腻的衣料紧贴在脊背上,勾勒出因恐惧而微微佝偻的身形。
井生目光如电,趁着众人心神震荡之际,将体内灵蕴感知瞬间扩散至极限。刹那间,方圆百丈内的风吹草动尽数纳入他的感知范围,就连墙角蚂蚁爬行的窸窣声、檐下蜘蛛结网的轻微颤动都清晰可闻。他敏锐地察觉到,在茶楼后院的马厩旁,不知何时悄然停了一辆看似普通的黑篷马车。那车夫头戴宽檐斗笠,低垂的面容下,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般不时扫视四周,周身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气息,正不时朝茶楼方向投来窥探的目光。这分明是地师精心布置的暗桩,只等衙役将他押下后,便要来个中途截胡!好一个环环相扣、步步紧逼的连环毒计!
井生心中警铃大作,知道必须立即脱身!他当机立断,对着那为首的班头冷声道:尔等无凭无据,擅闯雅间,惊扰朝廷命官,此事绝不能善罢甘休!王大人,还请您与贫道一同前往京兆府尹处,当面问个明白!究竟是何人指使,竟敢如此无法无天!这番话表面义正辞严,实则暗藏玄机。王侍御史做贼心虚,岂敢真去对质?一旦到了府尹面前,他与地师勾结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岂不全要败露?
果然,王侍御史闻言顿时慌了手脚,连忙摆手道:呃...这个...或许是误会,一场误会...不必劳烦府尹大人了...他边说边用衣袖擦拭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同时对那些衙役连使眼色,声音都因紧张而变了调,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退下!惊扰了本官与道长的清谈,成何体统!
那些衙役本就底气不足,见状如蒙大赦,连忙收起兵器,灰溜溜地退出了雅间。有几个胆小的甚至腿脚发软,险些被门槛绊倒,狼狈不堪地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井生心中冷笑,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他故作余怒未消,对王侍御史拱手道:既然大人认为是一场误会,那贫道便不多言了。只是经此一扰,兴致已尽,贫道先行告辞!说完,不等王侍御史回应,便一甩青色袍袖,大步流星地走出雅间,脚步声在木质走廊上清脆回荡,每一步都踏得掷地有声。
王侍御史张了张嘴,想拦又不敢拦,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飘逸的青色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他颓然跌坐在黄花梨木椅上,手中的青花瓷茶盏地一声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了一身也浑然不觉,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井生并未从正门离开,而是径直走向后厨方向。一个茶楼伙计见状刚要阻拦,却被他一缕灵蕴干扰了心神,瞬间神情恍惚,呆立原地,连自己要做什么都忘了,像个木偶般僵在原地,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他迅速穿过油烟弥漫的后厨,灶台上蒸笼冒着腾腾热气,厨子们忙碌的身影在他眼中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来到后院,那辆黑篷马车的车夫见他独自出来,愣了一下,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暗藏的匕首。井生岂容他出手?一枚蕴含灵蕴的石子破空而出,带着凌厉的劲风,精准地打在其昏睡穴上!车夫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软绵绵地倒在了车辕旁,斗笠滚落在地,露出张布满疤痕的狰狞面孔,那扭曲的五官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过往。
井生并未上车查看,而是身形一闪,如同青烟般掠过墙头。他的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转眼间便消失在了后巷错综复杂的民居之中,只留下墙头几片微微晃动的青瓦,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整个脱身过程干净利落,从发难到离开,不过片刻功夫。当暗中监视的地师手下发现异常,匆匆冲入茶楼后院时,只看到昏迷不醒的车夫和空空如也的马车,哪还有井生的半点踪迹?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脸色难看得像是吞了只苍蝇,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又一次精心布置的陷阱,不仅功亏一篑,反而折损了人手,打草惊蛇。地师接到回报后,气得将心爱的羊脂玉尺摔得粉碎,晶莹的玉屑四处飞溅,在烛光下闪烁着凄美的光芒,却也只能徒呼奈何,对井生的忌惮更深了一层,在密室中来回踱步的身影显得格外焦躁,沉重的脚步声在石壁上回荡。
井生则在七拐八绕,穿过了七八条暗巷,确认甩掉所有眼线后,与在外接应的张道长顺利汇合。两人相视一笑,都知道这次虽然险象环生,却也证明他们的行动已经触及到了地师势力的痛处。经此一事,他们更加清楚地师势力的无孔不入与手段之卑劣,那张看似平静的官场表面下,暗流涌动得令人心惊。
接下来必须步步为营。井生望着远处巍峨的宫墙,沉声道,夕阳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勾勒出坚毅的轮廓,但也要加快脚步,一定要在他们销毁证据前,找到确凿的把柄和突破口。张道长郑重点头,花白胡须在风中轻颤,两人身影很快融入了熙熙攘攘的街市人潮之中,就像两滴水珠汇入了浩瀚的江河,消失在了暮色渐浓的京城街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