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至,葬兵岭祭坛上空阴云翻滚,雷声沉闷如鼓,仿佛天地也在屏息等待一场不该降临的苏醒。
周衍立于“三首噬灵阵”中央,脚下是用十万战死者骨灰勾勒出的逆灵符纹,血光流转,邪意冲天。
他手中高举着一枚暗红晶体——那是从赵刚病房盗出的“兵神残血”。
此物十年来被封存在军区最深的冰棺之中,本为镇压虚空裂隙的最后火种;而今,在周衍以逆转符文注入远古战魂之力后,其极性已被彻底翻转,化守为启,成为唤醒深渊意识的共鸣媒介。
“以凡血祭真神,以蝼蚁换永生!”周衍仰天狂笑,眼中尽是扭曲的狂热。
他早已不是那个被宗门贬斥的弃徒,而是掌握了兵神陨落真相的“启门者”——那所谓“兵神”,实为远古堕落战神,其残血既可封印裂隙,亦能撕开深渊之门,唯看执掌之人如何逆转其力。
玄天宗宗主立于祭坛最高处,白袍猎猎,须发飞扬。
他双掌合十,七根“锁灵钉”自虚空浮现,每一根都钉着一段远古战魂的残念,此刻齐齐插入阵眼。
轰然巨响中,大地崩裂,黑雾如潮水般喷涌而出,带着腐朽与饥饿的气息,瞬间染黑了半边夜空。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焦肉混合的腥臭,耳畔传来低语般的呜咽,似有无数亡魂在深渊边缘挣扎哀嚎。
地面裂开一道深渊巨口,一只覆盖着漆黑鳞片的巨爪缓缓探出,指尖滴落的黑液腐蚀着岩石,发出刺耳的滋响,腾起缕缕白烟。
那爪子足有三层楼高,每一道纹路都似活物般蠕动,仿佛连接着某个沉睡万年的存在。
“成了!”宗主大笑,“真灵降世,我玄天当为万宗之首!”
可就在这刹那——
东江防线,一座早已废弃的海岸炮台之上,寒风如刀割面,金属残骸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尖鸣。
一名独臂老兵蜷缩在掩体后,断臂处缠着发黑的绷带,那是十年前“黑潮初现”时留下的旧伤——此刻竟隐隐灼痛,如同烙铁贴肤。
他本已退役归乡,靠捡废铁度日,可今夜,当他偶然在破手机上看到那段疯传的军体拳视频时,心脏猛地一抽。
第一式:破军直进,意如枪出膛,百死不回。
他颤抖着撑起身体,独臂缓缓抬起,摆出拳势。
肌肉早已萎缩,关节僵硬如铁,皮肤下青筋突跳,像是冻土中复苏的根脉。
可当那一式打出的瞬间,一股热流自丹田炸开,顺着经脉奔涌全身!
掌心渗出滚烫汗水,拳风划过空气,竟带起一声短促爆鸣。
“老子……是铁脊营·乙七!”他嘶吼着,声音沙哑却如雷贯耳,震得头顶铁皮屋棚簌簌落雪。
他抓起角落里那杆锈迹斑斑的制式步枪,枪管早已变形,但他不管不顾,将全部战感灌入其中。
枪口金光一闪——不是子弹,而是一道凝聚如实质的战意光束,撕裂夜空,直射苍穹!
光束所过之处,空气扭曲,留下灼痕般的残影。
**同一瞬,北荒风雪中**,一名退役炊事兵赤裸上身,在零下四十度的极寒中打出第二式“断岳横扫”。
寒风吹打在他布满冻疮的胸膛上,激起一阵阵白雾般的呼吸。
肩胯合一,轰出一道震地裂痕,脚下坚冰蛛网般碎裂,发出沉闷轰响。
**西漠戈壁深处**,老班长带着孙子一拳轰出,孩子体内竟有微弱战感共鸣——那是林澈三年前推行“军体拳康复计划”时,在动作中嵌入的“战魂引导符文”正在苏醒。
祖孙二人拳风相接,黄沙冲天而起,形成一道短暂的龙卷。
**南岭密林之内**,瘫痪十年的老兵在轮椅上挺直脊梁,双手猛砸扶手,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出血。
一拳砸向虚空,战旗虚影在他头顶浮现!
轮椅下的泥土龟裂,草木焦枯,空气中回荡着若有若无的军号声。
七大军区,数百名老兵,不分老少,不论伤残,同时打出三式军体拳。
战意如星火,瞬间燎原,汇聚成一道横跨千里的巨大战旗虚影——旗面残破,却笔直如枪,猎猎作响,朝着葬兵岭方向疾驰而去!
风中传来千万人低吼的誓词,仿佛穿越时空的回响。
而在千里之外的特战营地下核心,小刀盘坐于“破军·柒”残甲之上,双手紧按甲胄中心的战魂纹路。
他是代号“旗语守夜人”的活体终端,唯一继承林澈完整旗令编码系统之人。
他双目紧闭,额角青筋暴起,每吐出一字,唇边便溢出鲜血,仿佛那不是语言,而是从骨髓里榨出的誓言。
地板上的符文阵开始渗血,仿佛大地也在共感这份沉重。
“旗动北疆,令出葬兵,铁脊归营——”
话音落,七枚青铜信标同时爆闪,数据流如江河倒灌,全国老兵的战意通过“旗语共振网”尽数涌入林澈留下的“战魂刻录晶片”。
那晶片悬浮而起,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裂痕,却在战意灌注下,缓缓愈合,绽放出暗红色的光芒,宛如一颗搏动的心脏。
陈铁站在改装完毕的“熔炉炮”前,这门本为对付高阶妖兽设计的重型武器,已被他用兵神遗留图纸中的“灵能动能转化”模块改造为“战意增幅炮”。
炮管内壁刻满了军道符文,炮身缠绕着七根取自老兵遗甲的记忆纤维——那是能保留战斗意志波频的“战魂丝线”。
他抹了把脸上的油污,低声呢喃:“师父,这一炮,咱们一起开。”
而此刻,风雪漫天,一道孤影踏破千里冰原,一步步走向祭坛边缘。
林澈来了。
他浑身浴血,左肩插着半截断剑,那是穿越三道封锁线时留下的伤。
寒风吹动他破碎的战衣,露出腰间玉佩——它突然颤动,血线如火燃烧,映得他眸光猩红。
触觉上传来阵阵灼痛,仿佛那玉佩正与他的心跳共振,催动体内沉眠的战意。
他望着祭坛中央的周衍,望着那即将完全破封的深渊巨爪,望着被高举的兵神残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如寒铁坠地:
“你压报黑潮,害死平民,以为能换永生?”风雪如刀,割不开林澈眼中的火。
他站在祭坛边缘,孤影被漫天阴云压得几乎碎裂,可那脊梁却挺得笔直,像一杆永不倾倒的枪。
玉佩紧贴心口,血线如活蛇游走,烫得皮肤发焦,仿佛兵神残魂在胸腔里咆哮——那是十年沉默的怒火,是百万忠魂未冷的战意。
周衍还在笑,举着那枚暗红晶体,像是握住了神谕。
“林澈?”他瞥来一眼,满是讥讽,“一个灵力为零的废物,也敢踏进启门之地?滚回去修你的破枪吧!今夜,才是新纪元的开端!”
林澈没动,只是缓缓抬手,指尖划过左肩那半截断剑。
“咔——”
一声轻响,剑身断裂,血如泉涌。
他却面无表情,任鲜血顺着手臂流下,在雪地上烫出一个个焦黑小坑——那些血,不是凡血,是经“兵心熔炉”千锤百炼后的战血,每一滴都蕴含着军道战体的极致压缩能量,落地即燃,蒸腾起缕缕黑烟。
“你说……这是神门?”林澈声音低哑,像从地底传来,“可我听见的,是十万战死者在哭。”
他猛然撕开战衣。
刹那间,风雪凝滞。
他上身布满漆黑纹路,如蛛网般蔓延至脖颈与手臂,那是“暗火战意”反噬经脉的痕迹,也是《军道战体》第七重“以身为炉”的代价——舍弃灵脉修行,以千场生死战意压缩内腑经络,重塑五脏为“兵炉”,使血肉成为战意容器。
每一道黑纹下,都有赤红流光奔涌,如同熔岩在血管中奔腾,散发出灼人的热浪,连周遭积雪都在无声融化、汽化。
“我师传我战法,不是为了成神。”林澈双臂张开,仰天怒吼,“是为了守人!”
轰——!
体内“兵心熔炉”轰然引爆!
一股无法形容的炽热从丹田炸开,顺着四肢百骸冲向天地。
那是由杀阵千锤、枪炮共鸣、战友牺牲、老兵不屈所凝聚的——战意洪流!
与此同时,全国七大军区,数百名打出军体拳的老兵齐齐一震。
他们体内的战感不受控制地沸腾,顺着“旗与共振网”逆流而上,尽数灌入特战营地下核心的“战魂刻录晶片”。
小刀七窍渗血,仍死死咬牙:“旗动北疆,令出葬兵……铁脊——归营!!”
“轰隆——!”
一道赤红光柱自天外劈落,贯穿祭坛!
光柱中,战旗虚影猎猎作响,残破旗面上浮现出无数老兵的面容,有独臂的、断腿的、烧伤的……他们不曾修炼灵力,却以血与骨铸就了最纯粹的军魂!
七根“锁灵钉”在光柱中寸寸崩断,远古战魂残念哀鸣消散。
那即将破封而出的巨爪发出凄厉嘶吼,黑雾如潮水般倒卷,缩回深渊裂缝。
“不——!!”周衍狂吼,手中兵神残血剧烈震颤,竟开始融化滴落,“这不可能!凡人怎可撼动神门!这是天命所归!”
林澈一步步走近,踏雪无痕,每一步落下,地面便裂开一道燃烧着暗火的缝隙,焦土蔓延,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焦肉的气息。
战旗虚影在他身后冲天而起,遮天蔽日,猎猎作响之声如万马奔腾。
他低头,看着脚下崩裂的祭坛纹路,轻声道:
“不是神门……”
风雪骤停。
万里寂静。
“是万人的门。”
话音落下那一瞬,天地俱寂。
风雪停驻,云层裂开一线微光。
千里之外,寒鸦谷底,一座埋于永冻冰层下的残破军帐悄然震颤。
帐中,一杆折断的制式长枪忽而离地三寸,枪尖颤抖着划过坚冰——
一道道裂痕蔓延开来,竟组成四道古老篆文,深深烙入地脉:
那是百万忠魂,齐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