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裹着互市的兽皮香,落在案头的《兽皮定价册》上簌簌化水,龙弈指尖刚按在 “雪原部落三百张狐皮换五十石青稞” 的条目上 —— 册页竟沾着毛絮,“五十石” 被改成 “三十石”,与阿婷父亲《互市秘录》里 “北境与雪原部落互市需用‘雪狼纹’水印册,墨汁掺松烟与羊脂,遇雪不洇” 的记载相悖。更糟的是,按改后条目准备的 “狐皮”,展开时竟飘出细小白毛(是掺了兔毛的假皮,还喷了劣质麝香掩盖膻味),营外的交易路线图上 “东岗堡有护市队接应” 被改成 “西坡隘口近路”,改痕处沾着未干的雪泥,而西坡隘口的雪堆里,已藏着萧衍的人埋的绊马索(索上缠着归降者的麻布,想嫁祸归降者劫兽皮)。
“这定价册和兽皮都被动过手脚。” 阿婷蹲在假狐皮旁,指尖捻起飘落的白毛,在烛火下吹了吹 —— 毛絮轻飘飘没根,没有狐毛该有的粗硬针毛,“我爹说狐皮需选冬猎的成年狐,尾尖有三寸白毫,毛根扎手,绝无兔毛掺假,这是有人故意换了假皮,而且……”
话没说完,苏雅的药箱 “嗒” 地砸在兽皮堆旁的木案上。她用银簪挑过假皮上的香料渣,蘸了点松烟检测试剂,试剂瞬间从浅褐变成灰白(无松烟羊脂反应),再蘸仓库里封存的真狐皮,试剂立刻染成深褐(含松烟羊脂成分):“假皮的香料里掺了东齐特有的‘迷迭草粉’,闻久了会头晕,萧衍是想让部落以为我们少给青稞还送假货,再……”
“再让扮成市吏的人说‘是北境市吏改的册,护民军想私吞二十石青稞,还引你们去劫道的地方’。” 项云的铁枪往假狐皮上一戳,震得毛絮簌簌落,老将军拽过个穿皮袍的 “市吏”,袖管里还掉出块东齐禁卫的铜符 —— 符上的 “萧” 字沾着雪泥,显然刚在隘口待过。
“你根本不是市吏。” 龙弈的目光扫过市吏的手,虽握着皮尺,指节却有禁卫握刀的厚茧,不是常年验皮磨出的薄茧(掌心该有兽毛扎出的细痕),“你量皮时,总往西坡隘口的方向瞥,是在等萧衍的人拉绊马索发信号吧?”
市吏脸色骤变,突然往兽皮堆旁的柴房扑去,怀里的火折子刚要点燃堆着的真狐皮(萧衍计划烧皮,嫁祸 “归降者不满互市不均”),就被凌丰的银枪挑飞。枪尖抵住他咽喉时,市吏怀里掉出张揉皱的纸条,上面画着个被绑的孩童:“我女儿被萧衍抓了!他说只要我改两笔账,就放她!可他刚才还…… 还在归降者的皮袋里塞了雪原部落的铜雪狼饰,好让大家以为归降者偷换你们的真皮!”
互市营外突然传来喧哗。赵彻的弓弩营扶着个拎假皮的雪原部落信使冲进来,信使的皮靴沾着冰碴,声音发颤:“西坡隘口有伏兵!他们穿北境护市服,却用东齐的弯刀!有人喊‘是龙弈让我们在这等,要抢光你们的兽皮’,我趁他们绑人时跑回来,还有两个部落长老被…… 被围在隘口了!”
赵勇扛着捆真狐皮赶来,狐皮尾尖的白毫在烛火下泛着细闪:“凌丰,你带两百人去西坡隘口救长老!我守皮库,别让萧衍的人再换皮!”
“不用。” 龙弈突然按住凌丰的枪,目光落在《兽皮定价册》的封底 —— 册角 “雪狼纹” 的眼睛处,藏着阿婷父亲用松烟羊脂墨画的小红点(假册的雪狼纹是印的,眼睛没红点),“阿婷,你去营里的暗柜找备用册 —— 我记得爹说过,备用册的‘雪狼纹’用雪水浸,红点会显出来!”
阿婷踩着毛絮跑向暗柜,很快捧着木盒回来,盒里的真册一浸雪水,雪狼眼睛的红点立刻透出来(假册浸了只剩淡印)。苏雅这时也蹲在皮袋旁起身,举着银簪道:“铜雪狼饰上的麻布是用胶水粘的,还沾着东齐禁卫甲片的铁屑,是他们故意塞进去的!”
归降的秦军残部首领这时带着个兵卒冲进来,兵卒手里攥着包迷迭草粉,脸色发白:“营里混了萧衍的卧底!他刚想把这粉撒进真狐皮堆,还说‘子时让假护市队来抢真皮’!弟兄们都…… 都想先抓卧底,不想管互市了!”
“抓卧底和办互市能一起办。” 龙弈指着真狐皮,“项老将军,你带三百人去隘口外设伏,等假护市队自投罗网;赵彻,你带弓弩营帮部落人验皮 —— 真狐皮烧毛会有焦肉香,假的是塑料味;凌丰,你跟我重订互市规矩,按爹的秘录来,定价、验皮、路线需北境、雪原部落、归降者各派两人监督,少一方都不能交易!”
子时的烛火渐旺,隘口方向传来哨声 —— 项老将军的人押着十几个假护市队成员回来,他们穿的护市服里藏着弯刀,甲胄上沾着雪却没见血:“搜出他们带的假皮,里面还掺着兔毛!”
那扮市吏的人突然跪在皮堆前,从怀里摸出块小皮片,上面刻着半只雪狼:“这是我从真册的雪狼纹上偷偷刻的,藏在袖管里 —— 萧衍的人盯着我,我只能用这个留线索!”
话音刚落,赵彻带着雪原部落的长老进来,长老捧着张真狐皮,指尖抚过尾尖的白毫,笑着点头:“是冬猎的好狐皮!卧底抓着了!是归降者里的张卒,他刚才想把假皮混进真堆,被我们逮住时,还从怀里掉出萧衍给的银锭 —— 不过他说,萧衍还想让我们为了兽皮打起来,好趁乱烧了互市!”
互市营中央突然响起掌声。部落人抱着验过的真狐皮,北境吏卒扛来青稞袋,归降者在旁点数记账;苏雅在给带伤的信使递热奶酒,酒里温着颗红枣;凌丰则帮着把真《兽皮定价册》锁进三方共守的木柜,钥匙由北境、部落、归降者各执一把。
深夜的雪渐渐停了,龙弈站在互市营的门旁,看着雪原部落的车队载着青稞和真狐皮驶进夜色,皮车上的铜雪狼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阿婷靠过来,手里翻着《互市秘录》,突然笑:“我爹说,互市营换的不是兽皮和青稞,是雪原与北境凑在一起的暖。” 她递来块奶糕,糕里裹着粒葡萄干 —— 是部落长老刚送的。
龙弈咬了口奶糕,望着远去的车队:“以前总想着怎么拆阴谋,现在才懂,统一天下不是守多少互市,是让每个部落、每个归降者、每个百姓,都能在交易里得实惠,在信任里放心托付。货同验,利同享,才是真天下。”
风穿过互市营的皮堆,带着兽皮香与热奶酒的暖意。龙弈的铁枪斜倚在木案旁,枪尖的寒芒映着册页上的雪狼纹,也映着阿婷递来的热茶 —— 茶里泡着新晒的桂圆,刚好衬出奶糕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