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木工房的松木香,漫到木料堆旁的《木材调配册》时,龙弈指尖刚抚过 “楠木” 的条目 —— 指腹竟蹭到细碎的木屑,册上 “北境与林泽部落共分建房木材三百方(楠木八十方、松木一百二十方、杉木一百方,均经‘三烘三晾’,无虫蛀)” 的 “八十方” 被改成 “五十方”,“三烘三晾” 被划成 “自然风干”,与阿婷父亲《木工秘录》里 “调木需用‘木纹’水印册,墨汁掺松脂,遇雾不晕,真楠木断面金丝显、敲之如钟鸣” 的记载相悖。更糟的是,木案旁的 “楠木” 刚架起,就掉出颗虫蛀的木屑(是未烘干的湿料,易发霉),场外的运木路线图上 “西木驿有木工接应” 被改成 “南洼谷近路”,改痕处沾着未干的松脂,而南洼谷的石缝里,已藏着萧衍的人堆的劣木(木头上缠着北境木工的麻布,想嫁祸北境用坏木换部落好材)。
“这调配册和木材都被动过手脚。” 阿婷蹲在楠木旁,指尖抠开断面 —— 没有真楠木该有的金丝,反倒露着虫蛀的小孔,她又抬手敲了敲木身,声音发闷:“我爹说三烘三晾的楠木,敲着像撞了铜钟,断面的金丝能映光,绝经不住虫蛀,这是有人故意用劣木充数,而且……”
话没说完,苏雅的药箱 “嗒” 地砸在刨子旁的木案上。她用银簪挑过木屑,蘸了点木料湿度检测水,水瞬间从浅蓝变成灰白(湿料反应),再蘸仓库里封存的真楠木碎屑,水立刻染成深蓝(干料反应):“湿木建房会变形,虫蛀木撑不了半年,萧衍是想让部落以为我们私吞三十方楠木,还故意用坏木毁你们的建房计划,再……”
“再让扮成木吏的人说‘是北境木工换的料,护民军想留着好木自己用,还引你们去谷里丢木’。” 项云的铁枪往楠木上一戳,震得木屑簌簌落,老将军拽过个穿短打的 “木吏”,袖管里还掉出块东齐禁卫的铜符 —— 符上的 “萧” 字沾着松脂,显然刚在木工房待过。
“你根本不是木吏。” 龙弈的目光扫过木吏的手,虽握着锯子,指节却有禁卫握刀的厚茧,不是常年刨木磨出的薄茧(掌心该有木屑嵌的细纹),“你锯木时,总往南洼谷的石缝瞥,是在等萧衍的人烧真木吧?”
木吏脸色骤变,突然往木工房旁的柴房扑去,怀里的火折子刚要点燃堆着的真楠木(萧衍计划烧木,嫁祸 “归降者不满分木不均”),就被凌丰的银枪挑飞。枪尖抵住他咽喉时,木吏突然从怀里摸出块楠木片 —— 上面刻着林泽部落的树纹图腾:“我媳妇被萧衍抓了!他逼我改册换木,可我在每根真木材的末端刻了图腾!林泽部落的老木工认得这记号,知道哪是没被动过的好木!还有……” 他喘着气指了指南洼谷,“我把萧衍堆的劣木绳弄松了,他们扛的时候会散,拦不住运木队!”
木工行外突然传来喧哗。赵彻的弓弩营扶着个扛木片的部落信使冲进来,木片上还沾着南洼谷的泥土,信使声音发颤:“南洼谷有伏兵!他们穿北境木工服,却用东齐的弯刀!有人喊‘是龙弈让我们在这等,要把好木全烧了’,我趁他们搬劣木时跑回来,还有三个老木工被…… 被围在石缝外了!”
赵勇扛着根真楠木赶来,木材的金丝在晨雾里泛着光:“凌丰,你带两百人去南洼谷救木工!我守木工房,别让萧衍的人再换木!”
“不用。” 龙弈突然按住凌丰的枪,目光落在《木材调配册》的 “木” 字上 —— 真册的 “木” 字笔画里藏着木纹,按《木工秘录》,用松脂一涂会显褐霜,而眼前的假册涂了只晕开墨,“阿婷,你去木工房的老松脂桶旁取松脂 —— 真调配册涂了脂,木纹会透出来!”
阿婷踩着木工房的木屑跑向老桶,很快捧着陶罐回来,松脂一涂在备用的真册上,“木” 字笔画里的木纹立刻泛出褐霜(假册涂了只剩墨痕)。苏雅这时也蹲在劣木旁起身,举着银簪挑出虫蛀孔里的碎屑:“这里面掺了东齐的‘腐木粉’,看着像好木,遇潮就会烂,是他们故意加的,想让房屋塌了嫁祸我们!”
归降的秦军残部首领这时带着个兵卒冲进来,兵卒手里攥着袋腐木粉,脸色发白:“营里混了萧衍的卧底!他刚想把粉撒进真木材的缝隙里,还说‘巳时让假木工来砸刨子’!可刚才老木工说,这卧底不懂木工 —— 真楠木要顺着木纹刨,他却逆着刨,还问‘为什么木材要烘三次’!”
“抓卧底和调木能一起办。” 龙弈指着真楠木,“项老将军,你带三百人去南洼谷设伏,把萧衍的劣木移去荒谷 —— 他们烧不了真木;赵彻,你带弓弩营帮部落木工验木,真楠木涂松脂显褐霜,敲之如钟鸣;凌丰,你跟我重订木工规矩,按爹的秘录来,北境、林泽部落、归降者各出两名木工,再加老木工监督,选木、刨木、运木全程一起盯,少一方都不能动木材!”
巳时的日头刚穿透晨雾,南洼谷方向传来哨声 —— 项老将军的人押着十几个假木工回来,他们手里的弯刀还沾着松脂,甲胄上沾着雾水却没见血:“搜出他们带的腐木粉,还在石缝外找着被图腾标记的真木材,萧衍的人根本分不清哪是好木!”
木工房中央突然响起刨木声。林泽部落的老木工举着块真楠木片,对着日头照:“那假木吏没骗我们!他不仅刻了图腾,还在真木材的树皮上划了小‘木’字 —— 我们部落的木工都认这记号!”
赵彻这时带着个穿木工服的人过来,那人手里还攥着把逆刨的刨子:“卧底抓着了!就是他逆着刨木纹,被老木工识破的 —— 他说萧衍还想让我们为了木材打起来,好趁乱偷运林泽部落的真楠木去东齐!”
木工行渐渐热闹起来。北境木工帮着刨真楠木,部落木工检查木材图腾,归降者帮着把木料搬上马车;苏雅在给带伤的木工递松针茶,茶里泡着新晒的枸杞;凌丰则帮着把真《木材调配册》挂在木工房最显眼的地方,旁边还贴了张 “选木口诀”,北境和林泽部落的老木工一起编的。
暮色漫进木工行时,龙弈站在木料堆旁,看着运木马车的车轮碾过晨雾留下的湿痕,真楠木的金丝在夕阳下泛着暖光,老木工正弯腰检查最后一根木的图腾。阿婷靠过来,手里翻着《木工秘录》,突然笑:“我爹说,木工行选的不是木,是让大家能遮风挡雨的家,是彼此能安心居住的信任。” 她递来块松仁糕,糕里裹着粒核桃 —— 是老木工刚蒸的。
龙弈咬了口松仁糕,香软里带着松木的清润:“以前总想着怎么拆阴谋、护木工房,现在才懂,统一天下不是守多少方木材,是让每个部落、每个木工、每个百姓,都能住着结实的房,信得过身边的人,能在自己的家里踏实过日子。木同选,心同安,才是真天下。”
风穿过木工行的窗棂,带着松木香与松针茶的清甜。龙弈的铁枪斜倚在木案旁,枪尖的寒芒映着册页上的木纹,也映着阿婷递来的热茶 —— 茶里飘着片松针,刚好衬出松仁糕的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