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裹着糖坊的焦糖香,漫到糖缸旁的《蔗糖调配册》时,龙弈指尖刚捻起一撮 “霜糖”—— 指腹竟蹭到粒粗硬的沙粒,含在嘴里还泛着苦涩(是掺了三成盐粒的劣糖,甜中带咸难入口)。册上 “北境与蔗乡部落共分蔗糖四百斤(霜糖一百五十斤、红糖一百五十斤、黑糖一百斤,均经‘三熬三滤’,色亮味纯)” 的 “一百五十斤” 被改成 “一百斤”,“三熬三滤” 被划成 “一熬一滤”,与阿婷父亲《糖坊秘录》里 “调糖需用‘糖纹’水印册,墨汁掺糖浆,遇露不晕,真霜糖遇热即化、入口即化无渣” 的记载相悖。更糟的是,糖案旁的 “红糖” 刚倒进温水,杯底就沉了层黑渣(是未滤净的蔗皮碎屑,易粘牙),场外的运糖路线图上 “南糖驿有糖工接应” 被改成 “东洼坡近路”,改痕处沾着未干的糖浆,而东洼坡的山洞里,已藏着萧衍的人堆的劣糖(糖袋缠着北境糖工的麻布,想嫁祸北境用假糖换部落好糖)。
“这调配册和蔗糖都被动过手脚。” 阿婷蹲在糖缸旁,把劣糖撒进白瓷碗,倒了点温水搅拌 —— 杯底黑渣清晰可见,没有真红糖溶解后的透亮,她又舀了勺含在嘴里,眉头瞬间蹙起:“又咸又苦!我爹说三熬三滤的红糖,甜得醇厚不粘牙,溶解后碗底干干净净,绝掺不了盐粒和蔗渣,这是有人故意用劣糖充数,而且……”
话没说完,苏雅的药箱 “嗒” 地砸在糖秤旁的木案上。她用银簪挑过糖渣,蘸了点糖浆纯度检测水,水瞬间从浅黄变成浑浊(杂质反应),再蘸仓库里封存的真霜糖,水立刻染成透亮的金黄(纯糖浆反应):“劣糖没法腌菜也没法制点心,萧衍是想让部落以为我们私吞五十斤霜糖,还故意用假糖毁你们的秋收甜口,再……”
“再让扮成糖吏的人说‘是北境糖工换的糖,护民军想留着好糖自己用,还引你们去坡上丢糖’。” 项云的铁枪往糖缸上一戳,震得劣糖簌簌落,老将军拽过个穿粗布衫的 “糖吏”,袖管里还掉出块东齐禁卫的铜符 —— 符上的 “萧” 字沾着糖浆,显然刚在糖坊待过。
“你根本不是糖吏。” 龙弈的目光扫过糖吏的手,虽握着糖铲,指节却有禁卫握刀的厚茧,不是常年熬糖磨出的薄茧(掌心该有糖浆烫出的浅疤),“你铲糖时,总往东洼坡的山洞瞥,是在等萧衍的人烧真糖吧?”
糖吏脸色骤变,突然往糖坊旁的柴房扑去,怀里的火折子刚要点燃堆着的真霜糖(萧衍计划烧糖,嫁祸 “归降者不满分糖不均”),就被凌丰的银枪挑飞。枪尖抵住他咽喉时,糖吏突然从怀里摸出块糖砖 —— 砖上刻着蔗乡部落的蔗叶图腾:“我媳妇被萧衍抓了!他逼我改册换糖,可我在每块真糖砖的侧面都刻了图腾!蔗乡部落的老糖农认得这记号,知道哪是没被动过的好糖!还有……” 他喘着气指了指东洼坡,“我把萧衍堆的劣糖袋口扎松了,他们扛的时候会漏,拦不住运糖队!”
糖坊外突然传来喧哗。赵彻的弓弩营扶着个扛糖袋的部落信使冲进来,糖袋里的劣糖撒了一路,信使裤脚还沾着东洼坡的泥土,声音发颤:“东洼坡有伏兵!他们穿北境糖工服,却用东齐的弯刀!有人喊‘是龙弈让我们在这等,要把好糖全烧了’,我趁他们搬糖时跑回来,还有三个老糖农被…… 被围在山洞外了!”
赵勇扛着袋真霜糖赶来,焦糖香瞬间压过了劣糖的苦涩味:“凌丰,你带两百人去东洼坡救糖农!我守糖坊,别让萧衍的人再换糖!”
“不用。” 龙弈突然按住凌丰的枪,目光落在《蔗糖调配册》的 “糖” 字上 —— 真册的 “糖” 字笔画里藏着糖纹,按《糖坊秘录》,用热糖浆一涂会显金霜,而眼前的假册涂了只晕开墨,“阿婷,你去糖坊的老糖浆锅旁取热糖浆 —— 真调配册涂了浆,糖纹会透出来!”
阿婷踩着糖坊的湿糖浆跑向老锅,很快捧着陶罐回来,热糖浆一浇在备用的真册上,“糖” 字笔画里的糖纹立刻泛出金霜(假册浇了只剩墨痕)。苏雅这时也蹲在劣糖旁起身,举着银簪挑出糖渣里的碎屑:“这里面掺了东齐的‘苦盐粉’,看着像霜糖,吃了会倒胃口,是他们故意加的,想让部落人吃了糖反感,好嫁祸我们!”
归降的秦军残部首领这时带着个兵卒冲进来,兵卒手里攥着袋苦盐粉,脸色发白:“营里混了萧衍的卧底!他刚想把粉撒进真糖浆里,还说‘申时让假糖工来砸糖锅’!可刚才老糖农说,这卧底不懂熬糖 —— 真霜糖要小火慢熬,他用大火熬糊了还问‘为什么糖浆要滤三次’!”
“抓卧底和调糖能一起办。” 龙弈指着真霜糖,“项老将军,你带三百人去东洼坡设伏,把萧衍的劣糖移去荒坡 —— 他们烧不了真糖;赵彻,你带弓弩营帮部落糖农验糖,真霜糖涂浆显金霜,入口即化;凌丰,你跟我重订糖坊规矩,按爹的秘录来,北境、蔗乡部落、归降者各出两名糖工,再加老糖农监督,熬糖、滤糖、运糖全程一起盯,少一方都不能动蔗糖!”
申时的日头刚斜过糖坊,东洼坡方向传来哨声 —— 项老将军的人押着十几个假糖工回来,他们手里的弯刀还沾着糖浆,甲胄上沾着露却没见血:“搜出他们带的苦盐粉,还在山洞外找着被图腾标记的真糖,萧衍的人根本分不清哪是好糖!”
糖坊中央突然响起熬糖声。蔗乡部落的老糖农举着糖勺,从热锅里舀起勺糖浆,滴在冷水里瞬间凝成透亮的糖块:“那假糖吏没骗我们!他不仅刻了图腾,还在真糖袋的绳上编了蔗叶结 —— 我们部落的糖农都认这记号!”
赵彻这时带着个穿糖工服的人过来,那人手里还攥着块熬糊的糖渣:“卧底抓着了!就是他把糖浆熬糊,被老糖农识破的 —— 他说萧衍还想让我们为了蔗糖打起来,好趁乱偷运蔗乡部落的真糖去东齐!”
糖坊渐渐热闹起来。北境糖工帮着小火熬真糖浆,部落糖农过滤糖渣,归降者帮着把真糖装袋;苏雅在给带伤的糖农递姜糖茶,茶里泡着新晒的桂圆;凌丰则帮着把真《蔗糖调配册》挂在糖坊最显眼的地方,旁边还贴了张 “熬糖口诀”,北境和蔗乡部落的老糖农一起编的。
暮色漫进糖坊时,龙弈站在糖锅旁,看着运糖车的车轮碾过秋露留下的湿痕,真霜糖在灯下泛着金亮的光,老糖农正弯腰检查最后一袋糖的蔗叶结。阿婷靠过来,手里翻着《糖坊秘录》,突然笑:“我爹说,糖坊熬的不是糖,是让大家能尝到日子甜的盼头,是彼此能分享喜悦的心意。” 她递来块芝麻糖,糖衣还沾着点金霜 —— 是老糖农刚熬的。
龙弈咬了口芝麻糖,甜香里带着焦糖的醇厚:“以前总想着怎么拆阴谋、护糖坊,现在才懂,统一天下不是守多少斤蔗糖,是让每个部落、每个糖农、每个百姓,都能尝到安心的甜味,信得过身边的人,能把日子里的甜,分给身边的每一个人。糖同熬,心同甜,才是真天下。”
风穿过糖坊的窗棂,带着焦糖香与姜糖茶的暖意。龙弈的铁枪斜倚在糖案旁,枪尖的寒芒映着册页上的糖纹,也映着阿婷递来的热茶 —— 茶里飘着颗桂圆,刚好衬出芝麻糖的软。